甚至觉得,有些无趣。
我把那本账册,轻轻放在了紫檀木盒的盖子上。
然后,对着上首,那个已经气得快要昏厥过去的三太公,再次行了个万福礼。
“三太公,今日之事,原委如何,想必您心中已有公断。”
“知序,状告赵恒,嗜赌、家暴。”
“状告赵家大娘,构陷、侵占。”
“状告钱管事,设局、欺诈。”
“这些证据,我都带了。本想请三太公和各位叔伯做主。但现在看来……”
我环视了一圈乱糟糟的祠堂,和那些脸上写满惊恐与尴尬的赵氏族人。
“赵家的家规,似乎……不太够用。”
我的话,像一记无声的耳光,扇在每个赵家人的脸上。
三太公的咳嗽声停了。
他抬起头,一双浑浊的老眼里,满是血丝。
他看着我,那眼神,像是要活活把我吞下去。
“你……到底想怎么样?”他的声音,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。
“我不想怎么样。”
我走到他面前,把那本“常乐坊”的账册,拿了起来。
“我只是来,讨一个公道。”
“既然宗祠给不了我这个公道,那我,只好去另一个地方讨了。”
我转身,向祠堂门口走去。
每一步,都走得很稳。
所有人都看着我的背影,没人敢出声,也没人敢拦。
他们知道我要去哪里。
穿过这座祠堂,走过这条长街,尽头,就是我爹当值的县衙。
这些证据,这些状子,只要递进县衙的大门。
那就不再是“家丑”。
而是,要上公堂,要过刑,要记入卷宗的案子。
到那时,赵家丢的,就不只是脸了。
可能会是,几条人命,和整个家族的前程。
我的一只脚,已经迈出了祠堂的门槛。
身后,终于传来三太公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嘶吼。
“站住!”
6
我停下脚步,但没有回头。
身后,是一片死寂。
然后,是沉重的脚步声,和衣料摩擦的声音。
“噗通”一声。
是膝盖骨,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的声音。
很响。
三太公,赵氏宗族的族长,一个七十多岁,在安平县体面了一辈子的老人。
他跪下了。
对着我的背影。
“柳……柳家闺女。”他的声音,苍老,干涩,充满了屈辱,“今日之事,是我赵家之过。我……代赵家全族,向你,赔罪了。”
说完,他俯下身,一个头,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。
“砰”的一声。
整个祠堂,都跟着震了一下。
所有赵家的族人,都呆住了。
他们看着自己的族长,跪在一个被他们家族休弃的女人面前,磕头谢罪。
那种冲击,那种羞耻,让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。
前婆婆的哭声停了。
赵恒的叫骂也停了。
他们都傻了。
我慢慢地转过身,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太公。
他的额头,已经红了一片。
他没有抬头,就那么维持着磕头的姿势,整个身体,都在微微颤抖。
我知道,他这一跪,这一磕。
不是为了给我赔罪。
是为了保住赵家最后的一点根基。
他是在求我,求我不要走出这扇门,不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