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雾锁归程
巳时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粥。
飞鸟探跪在雾隐神社的鸟居下，膝盖陷进冰冷的泥水里。左手掌被什么东西划开道口子，血珠滚到腕骨处，顺着手表链钻进去，把表盘染成暗红。他盯着那半块黄铜铃铛——碎口参差不齐，边缘还沾着点黑灰，像是被火烧过。
“十二步，魂归处，神社钟鸣无人哭……”
童声从雾里飘出来，不是一个孩子，像是七八个叠在一起，围着他转圈。飞鸟探猛地抬头，朱红色的鸟居在雾里晃了晃，顶端的横梁上似乎垂着条白影，随着风轻轻摆。
十年了。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闻见这股味——潮湿的木头混着香灰，还有点若有若无的……腐肉味。
时间回到一天前。
凌晨四点，东京警视厅的值班室灯还亮着。
飞鸟探把烟头摁灭在满是烟灰的可乐罐里，塑料壳被烫得蜷起来。桌上的卷宗摊着，照片里的女人脸朝下趴在神社的石板上，后心插着半截箭，箭杆上刻着歪歪扭扭的“祭”字。
“飞鸟警官，雾隐村来电话。”真子抱着电话，手指无意识绞着电话线，声音发颤，“雾隐神社，巫女被烧死在神轿里，现场……有铃铛碎片。”
飞鸟探捏着卷宗的手指猛地收紧，纸页边缘被攥出褶皱。他摸向裤袋，指尖触到块冰凉的金属——半块铃铛，十年前从佐藤坠崖的地方捡的。
“地址。”他起身时带倒了椅子，铁腿刮过地面，在寂静的值班室里划出刺耳的响。
“导航搜不到，说是得走老山路，当地人来接。”真子神色慌张，眼神中充满恐惧。她把便签纸推过来，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，“报案人登记的是桔梗，神社巫女……但刚才确认，死者就是…桔梗。”
二人驱车前往，车开了三个小时。越往山里走，雾越浓，最后索性连车灯都穿不透，只好下车，跟着辆破旧的皮卡慢慢挪。开车的是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，姓山崎，雾隐村的守山人。
“警官去过我们村？”山崎突然开口，方向盘打了个急转弯，轮胎碾过碎石子，发出哗啦啦的响。
“十年前，办过个案子。”飞鸟探盯着窗外，雾里闪过个模糊的影子，像是棵歪脖子树，又像是个人站在那儿。
“哦——”山崎拖长了音，“我记得十年前我们这来了个警官办案，叫啥来着，对了，叫佐藤。我听说后来佐藤警官…”
飞鸟探没接话，攥紧右手，里面是那半块铃铛。佐藤坠崖的第三天，他在悬崖底下找到这半块铃铛时，旁边有一个人蹲在地上抽烟，说这是山神收走了不该留的东西。
皮卡停在块刻着“雾隐结界”的石碑前。山崎熄了火，指了指前方：“往里走，看得见鸟居就到了。”
飞鸟探推开车门，雾立刻涌了过来，带着股湿冷的气，钻进鼻子里发酸。他摸出烟盒，刚点着就被风刮灭，打火机“啪嗒啪嗒”打了好几下，火苗窜起来的瞬间，他看见石碑后面站着个小孩，穿件洗得发白的和服，梳着双马尾。
“喂！”他喊了一声，小孩转身就跑，红色的发带在雾里拖出道残影。
飞鸟探追了两步，脚下踢到个硬东西。弯腰捡起来，是块碎镜片，边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。他抬头时，小孩已经没影了，只有雾里飘来串铃铛声，叮铃，叮铃，节奏慢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