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三个小时后,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。当新生儿的哭声像小猫似的响起时,陆承宇踉跄了一下,林晚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。他低头看着她,眼底的红血丝像张网,却笑着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,糖纸在掌心揉得发皱:“给你的,刚才看你咬嘴唇,都快咬破了。”

林晚接过糖,薄荷味在嘴里散开,却压不住心里的酸:“婚纱还没选完呢,晓棠说我穿那件鱼尾特别好看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 陆承宇帮她擦去脸上的汗,指尖划过她泛红的眼角,“你穿什么都好看,就算是现在这样,沾着碘伏和血的护士服,在我眼里也比婚纱好看。”

两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喘气,没人注意到楼梯间的阴影里,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举着手机,镜头死死对着他们相握的手。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,聊天框里备注着 “张哥”:“陆承宇和林晚在抢救室里举止亲密,已经拍下来了,要不要现在发出去?”

婚礼前三天,林晚刚把印着 “陆承宇 & 林晚” 的喜糖盒摆进护士站的抽屉,就看见沈亦辰抱着一摞病历跑过来,脸色白得像刚从停尸间出来。

“林晚,你看这个。” 他把最上面的病历往她面前一递,首页的患者信息栏里,“周小宇” 三个字像把生锈的刀,瞬间划破了林晚的平静。诊断那一栏写着 “先天性主动脉瓣狭窄,伴重度肺动脉高压”,年龄栏里的 “12 岁” 刺得人眼睛疼。

林晚的手指攥紧病历本,纸页边缘被捏得变形。她想起陆承宇喝醉时说过的话 —— 十年前,他父亲就是给一个叫周小宇的八岁男孩做手术时出了意外,明明是罕见的术后并发症,却被媒体写成 “名医之子草菅人命”,父亲受不了舆论压力,两年后就抑郁去世了。

“承宇知道了吗?” 林晚的声音发颤,连呼吸都觉得疼。

“刚拿到会诊单,他现在在办公室里,门反锁了。” 沈亦辰挠了挠头,语气里带着无奈,“我敲了三次门都没反应,里面静得吓人,你去看看吧,他只听你的。”

林晚走到心外科办公室门口,门板上 “陆承宇 副主任医师” 的牌子还亮着灯。她轻轻敲门,没听见回应,却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 —— 是陆承宇常用来装黑咖啡的马克杯,杯身上印着他父亲当年获得的 “十佳医生” 奖杯图案。

她推了推门,发现没锁。进去时,陆承宇正坐在办公桌前,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,照片上年轻的陆父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,旁边站着十几岁的陆承宇,嘴角还带着没长开的青涩。而桌上的新病历摊开着,病历封面上的周小宇,眉眼和照片上的男孩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“承宇。” 林晚走过去,刚想碰他的手,就看见他手里的咖啡洒了,深褐色的液体在病历上晕开,把 “先天性主动脉瓣狭窄” 几个字染得模糊。

陆承宇抬头,眼底的红比手术台上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深:“你知道吗?当年那个小宇,手术前还拉着我的手说,等他好了就跟我学打篮球。” 他的声音很轻,像飘在空气里的羽毛,却砸得林晚心口发闷,“我爸那天手术到凌晨,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的,他说‘承宇,爸爸尽力了’,可第二天报纸上就写‘名医之子杀人’,那些人根本不管什么并发症,只知道往我们家身上泼脏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