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唯独没想过,会是在这样一个混乱不堪的深夜,在我最熟悉的工作单位,以一个心急如焚的病患家属的身份,如此猝不及防地,撞上他的目光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他怀里的布偶猫似乎极不舒服,焦躁地伸出爪子,在他昂贵西装的袖口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。
我下意识地看过去,只见他空着的另一只手,食指与中指并拢,在他自己的手腕上,无意识地、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。
*咚咚—咚。*
一长,两短。
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混沌了十年的记忆。那个埋藏在青春的尘埃里,属于闷热午后、属于课桌之间、属于少年隐秘心事的秘密“信号”,毫无征兆地,跨越时空,再次响起。
我的心跳,在那一瞬间,彻底乱了节拍。
二、听不懂的告白
高二文理分班,我选了文,陆屿选了理。本以为我们从此就是两个教学楼的陌路人,却没想到开学第一天,班主任领着他进了我们班教室。
“陆屿同学因为个人发展规划,转来我们文科重点班,大家欢迎。”
他是踩着上课铃进来的,背着光,身形清瘦挺拔。全班女生,包括我,都齐刷刷地屏住了呼吸。他目不斜视地走过一排排课桌,然后在全班唯一剩下的、也是我后面的那个空位上,坐了下来。
自此,陆屿成了我的后桌。
他是全校闻名的学神,高一就拿了物理竞赛的省一等奖,一张脸更是清隽得让无数女生心动。而我,是淹没在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种,成绩中上,性格安静,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课本的角落里,用画笔涂涂画画,构建自己的小世界。
我们的世界,本该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。
但陆屿似乎格外“关照”我。
他最常做的,就是用他那支价值不菲的英雄钢笔的笔帽,一下一下地敲我的椅子背。尤其是在昏昏欲睡的午后历史课上,那声音不大,却像魔音贯耳,总能在我马上就要背出“马关条约”的赔款金额时,精准地打断我的思路。
那敲击声很有特点,总是一长两短的循环。
*咚咚—咚。*
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无聊,直到连续一周,这声音都在同一节课、用同一种频率准时响起。我终于忍无可忍,猛地回头瞪他。他便会从那本厚厚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里抬起头,用那双漂亮的、带着点疏离感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,仿佛在问:“怎么了?”
我被他那坦然无辜的样子气得牙痒,却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。他是老师的心头宝,我总不能跑去跟班主任告状,说学神用笔敲我椅子背影响我学习吧?
于是,我只能默默忍受,然后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他记上一笔又一笔。
除了敲椅子,他还喜欢“不小心”把我的东西弄掉。
有一次发新书,我抱着一摞比我还高的书本摇摇晃晃地往座位走。他从我对面走来,明明过道那么宽,他却像没看见我一样,肩膀轻轻一“带”,我怀里的书便如雪崩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。
“抱歉。”他停下脚步,声音清清冷冷,没什么情绪。然后,他会弯下腰,用他那双骨节分明、干净得过分的手,慢条斯理地帮我一件件捡起来,再递给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