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阳光透过窗棂,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,他的睫毛很长,垂眸时像一把浓密的小扇子。我每次都会因为这过于赏心悦目的画面而失神片刻,连生气都忘了。

更过分的,是我的桌上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东西。

一盒我只跟同桌提过一次的草莓牛奶,一包刚上市、很难买到的小熊饼干,甚至是一张数学难题的详细解题步骤,就悄无声息地压在我的课本下面。

我疑神疑鬼地问遍了前后左右,所有人都摇头。同桌悄悄凑过来,用胳膊肘捅捅我:“苏念,你老实说,是不是陆屿啊?我可看见他好几次在你桌子旁边晃悠了,而且他看你的眼神,可不一般哦。”

我心里一咯噔,下意识地回头看他。他正埋首于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里,侧脸线条冷硬,周身都散发着一股“莫挨老子”的强大气场。

怎么可能。

我宁愿相信是田螺姑娘显灵,也不相信是这位高冷学神所为。我把这些归结为某个不知名暗恋者的恶作剧,又或者是谁放错了位置。出于一种莫名的自尊和胆怯,那些牛奶和零食,我一次都没碰过,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,直到第二天消失不见。

现在想来,那时的我,真是迟钝得像块不解风情的木头。

少年时代的心动,青涩、笨拙又小心翼翼。他用尽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式发出信号,而我,却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卑和少女的怯懦,将所有的信号都解读成了“乱码”。

我甚至还做过一件现在想来追悔莫及的蠢事。

在一个被那敲击声折磨得濒临崩溃的下午,我终于鼓起勇气,写了一张字条,趁着老师转身的间隙,飞快地递到后面:“陆屿同学,请你不要再敲我的椅子了,很吵。”

他接过字条,我能感觉到他停顿了很久。那节自习课的后半段,世界真的安静了。

我心里松了口气,却又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失落。仿佛习惯了的背景音突然消失,反而让人无所适从。

然而,第二天,那“咚咚—咚”的声音,又固执地、但比之前轻了许多地响了起来。

我没再抗议。只是趴在桌上,在笔记本的角落里,一遍又一遍地画着一长两短的波浪线,心里乱糟糟的,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

这段心照不宣的“骚扰”与“被骚扰”,终止于高考结束。毕业典礼那天,礼堂里人声鼎沸,彩带飞扬。我看见他被许多人围在中间,众星捧月一般。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,朝我这边看过来。我却像被烫到一样,慌忙移开视线,挤进人群,和我的整个高中时代,仓促地做了个告别。

我以为我们的人生,从此再无交集。

三、那盒未曾打开的牛奶

“苏念医生?苏念?”

护士小姐姐的呼唤将我从回忆的深海里硬生生拽了出来。我一个激灵回过神,发现陆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身边,正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。他的目光里没有探究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令人心安的等待。

“啊,抱歉,我走神了。”我有些窘迫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。

“汤圆的催吐和基础检查都做完了,没什么大碍,就是吃得有点多,需要留院观察一晚,输点液。”护士小姐姐笑着说,她的声音驱散了空气中的尴尬,“这位先生的猫也处理好了,是急性肠胃炎,同样需要留院观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