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程佳,艺术史专业毕业,在“时与间”画廊当讲解员,也就是实习生。
我的工作很简单,就是把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、技巧、情感,原原本本地告诉每一个愿意驻足倾听的人。
我爱我的工作,也爱这些沉默的画布。
直到一个叫雷轰的“网红艺术评论家”带着他的直播团队闯了进来。
他把艺术当成博眼球的工具,把画家的心血曲解成低俗的噱头。
他管马蒂斯的奔放叫“儿童简笔画”,说蒙德里安的格子是“装修效果图”。
观众喜欢这种论调,因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“看懂了”,显得“接地气”。
我的老板劝我忍,说他是流量之王,得罪不起。
可我看着那些被他随意践踏的作品,看着他直播间里满屏的“哈哈哈大师被戳穿了”,我忍不了。
艺术不需要咆哮的辩护,它只需要事实。
而我,恰好记住了所有事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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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廊里很安静。
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,还有远处某个参观者不小心踢到隔离带的轻响。我喜欢这种安静,能听见画在呼吸。
我叫程佳,艺术史硕士,在这里是讲解员,说白了,实习生,拿三千五的月薪,不管饭。我负责A展厅,正在展出的是当代艺术家陈屿的个人作品展,主题是《孤岛与回响》。
今天人不多,三三两两的,都很有礼貌,压低了声音说话。我刚给一对老夫妻讲解完《熔》,那幅画用了大量的赤金和赭石,描绘了火山内部的景象。老先生听得很认真,老太太最后还对我笑了笑,说小姑娘讲得真好。
我心里挺暖和的。这就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。
下午三点,画廊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,风铃发出了一串急促又慌张的响声。
安静被打破了。
先进来的是一个举着稳定器的摄影师,镜头上还亮着红点,在直播。接着是两个助理模样的人,一左一右,像护法。最后,一个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。
他穿着一身剪裁过度的西装,头发抹得锃亮,能当镜子用。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,镜片后面那双眼睛,滴溜溜地转,扫视着墙上的画,那眼神不像在看艺术品,倒像是在菜市场挑拣哪个白菜帮子更好捏。
我闻到了一股味道。不是他身上的古龙水,是一种更刺鼻的,混杂着流量和消毒水的气味。
他就是雷轰。
网上号称“艺术圈纪委”、“唯一敢说真话的评论家”。我刷到过他的短视频,标题一个比一个吓人。
“震惊!价值千万的名画,成本不过两百块!”
“毕加索就是个PUA大师,我拿证据给你看!”
“别再交智商税了!当代艺术就是皇帝的新衣!”
每一个视频,都能收割几十上百万的点赞。他很懂怎么戳中大众的爽点:把高雅的东西拉下神坛,再狠狠踩上几脚,让每个人都获得一种“原来我们都被骗了”的优越感。
画廊经理王姐踩着高跟鞋,嗒嗒嗒地从办公室跑出来,脸上堆着职业假笑:“哎呀,雷老师,您怎么来了?也不提前打个招呼,我们好准备准备。”
雷轰没看她,对着镜头摆了个手势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整个展厅听见:“艺术是人民的,我雷轰来自己的主场,需要跟谁打招呼吗?家人们,看到了吧,这就是所谓艺术圈的门槛,他们心里就没把咱们普通人当回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