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后指向那个最显眼的红色方块。
“最后，是这个红色。它为什么会在这里？为什么是正方形？它的大小，位置，都经过了极其精密的计算。这是构图的黄金分割点。这个红色方块，是整幅画的‘画眼’。它打破了黑白灰的沉闷，制造了视觉的焦点和紧张感。它让这幅画从一个‘平面’，变成了一个有呼吸、有心跳的空间。这种通过最简洁的元素，达到最丰富视觉效果的能力，在美学上，我们称之为‘通感简约主义’。这背后需要的是对色彩学、构成学、视觉心理学极其深刻的理解。”
我一口气说完，展厅里，除了空调声，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雷轰张着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可能连“黄金分割点”是什么都不知道，更别提“通感简约主义”了。
我看着他，语气依然平静：“雷先生，您说您也能画。我非常期待。画廊里有纸和笔，如果您愿意，可以现在就给我们展示一下，如何‘徒手画出绝对的直线’，以及如何用简单的色块，构建出一个‘有心跳的空间’。我想，您的观众，应该也很想看。”
我这是在将他的军。
你不是说简单吗？那你来。
雷轰的额头开始冒汗了。他怎么可能画得出来。他要是能画出来，还用得着当网红吗？
他握着手机的手，开始发抖。他的直播间，估计已经炸了锅。刚才那些说“我也能画”的观众，现在估计都在等他画一个。
他陷入了自己吹的牛里，下不来了。
4
雷轰的脸，涨成了猪肝色。
画？他当然不会画。他要是会，早就开直播画了，标题就叫《三分钟复刻千万名画，你学废了吗》。
他死死地瞪着我，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轻蔑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恼羞成怒的狠厉。
当一个人在专业上无法驳倒你时，他下一步，通常就是进行人身攻击。
果然。
雷轰突然对着镜头，悲愤地大笑起来。那笑声又假又夸张。
“家人们！我明白了！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了！”他一拍大腿，表演欲爆棚。
“我今天算是捅了马蜂窝了！为什么这个小姑娘，从头到尾都在针对我？为什么我说一句，她顶十句？因为我戳到了他们的痛处！我揭穿了他们的骗局！”
他开始在画廊里踱步，镜头紧紧跟着他，像一出蹩脚的话剧。
“什么徒手画直线，什么自己磨颜料，你们信吗？反正我不信！这都是他们内部的话术！一套一套的，早就排练好了，专门用来忽悠我们这些外行！”
“而这个小姑娘，”他猛地转过身，用手指着我，“她是谁？一个讲解员？我看未必！她对这个画家陈屿的作品这么了解，每一个细节都说得头头是道，连人家什么时候抑郁，什么时候手抖都知道。这关系正常吗？这合理吗？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大，语气越来越暧昧，充满了暗示。
“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！这个程佳，跟那个画家陈屿，关系匪浅！说不定，他们就是……”他故意停顿了一下，让弹幕飞一会儿。
“……一伙的！他们联合起来，一个画，一个吹，把这些垃圾包装成艺术品，高价卖出去，然后分钱！她哪里是在捍卫艺术，她是在捍卫自己的饭碗，捍卫他们这个利益共同体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