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5 年腊月廿八,小岗村像被塞进冰窖,风一刮,雪沫子直往嘴里钻。
我跪在祠堂条石上,膝盖下还垫着碎瓷片,疼得我直抽气,却愣是没动。
"沈青鸾,你损坏集体推荐表,知罪不知罪?"
顾长庚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,冷冰冰,像磨快的镰刀。
我抬头,正对上他眼里的狠色,心里冷笑——老东西,前世你拿这张表逼我嫁,今生又想故技重施?
可惜,我重生了。
我知道那张表其实是被顾望舒亲手撕的,只为给陈雪澈腾返城名额,却要我背锅。
"说话!"顾母赵玉簪上前,竹条带着风"啪"地抽在我背上。
我胸口一闷,血腥味瞬间涌到舌尖。
"我......没罪。"我咬紧牙关,把血咽回去。
"还嘴硬?"赵玉簪扬手又要抽,被旁边一只修长的手拦住。
"妈,打坏了可不好办喜事。"顾望舒笑得温文尔雅,眼底却全是厌烦,"她得完好无损进我顾家。"
我盯着他,想起前世——也是这张脸,在我病床前说:"你不能以我妻子的名义去世,晚晚会委屈。"
如今他嘴里的"晚晚"正站在祠堂门口,穿着呢子大衣,围着红围巾,像一朵冰雕的玫瑰。
陈雪澈冲我抬了抬下巴,无声开口:"你完了。"
我垂下眼,掩住恨意。
"望舒,跟这种乡下丫头废话什么?直接按规矩办。"顾长庚一挥手,两个民兵立刻按住我肩膀。
"损坏集体财产,照规矩赔三十斤粮票,再写悔过书,公开念。"
三十斤?沈家今年口粮一共才二十七斤!
我娘还病在炕上,弟弟才八岁,这是逼我们去死。
"我没钱。"我挺直脊背,"表是被风吹的,凭什么算我头上?"
"因为你蠢!"赵玉簪嗤笑,"望舒说看见你手滑,那就是你手滑。"
"全村可作证。"陈雪澈轻声补刀,声音像雪片一样软,却句句带毒。
我攥紧拳,指甲陷进掌心。
不能认!认了,沈家就再也抬不起头;认了,我就得乖乖给顾家当"赎罪媳妇",一辈子做牛做马。
"要么赔钱,要么赔人。"顾长庚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,"我顾家不缺粮,缺个儿媳妇。"
"沈青鸾,你选。"顾望舒俯身看我,眼底闪着胜券在握的光。
前世我选了"赔人",结果在顾家守三十年活寡,连死了都不能进祖坟。
今生——我抬头,一字一顿:"我选第三条路,报警。"
祠堂里瞬间安静,雪声都清晰了。
"你疯了?"顾望舒脸色一变,"家事关起门来解决,你报什么警?"
"推荐表是公社统一印制,属国家财产,谁损毁谁该坐牢,让公安来查指纹。"我声音不大,却足够让看热闹的村民听见。
顾望舒脸色铁青,表上确实有他的指纹,前世我傻,替他顶罪;今生我提前用破布包着手,什么都没留下。
"胡闹!"顾长庚猛地拍桌,"家事关起门来解决,报什么警?"
"您不是最讲规矩?"我冷笑,"规矩就是规矩,不能双标。"
"放肆!"赵玉簪抬手就要扇我,被门口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。
"吵什么?"
风雪里,男人肩背笔直,像一把出鞘的刀。
谢北野。
他双手被反绑,嘴角带血,显然刚被批斗完,可眼神却亮得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