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踉跄着跑出棚子,雪地里一串血迹,像撒了一路朱砂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顺着血迹走到鹰嘴崖,我看见他靠在一棵老松上,脸色白得吓人,手里却死死攥着一根火把。
“你疯了?流这么多血还点火把?”我冲过去扶他,却被他一把按进怀里。
“别动,让我靠会儿。”他声音低哑,却带着笑,“还活着,挺好。”
“傻子!”我骂不出更难听的话,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胸口。
“别哭。”他抬手,粗糙的指腹蹭过我眼角,“我答应带你出去,就一定做到。”
“先止血!”我解开他棉袄,铁砂打进肉里,伤口冻得发黑。
我掏出随身带的火石,点燃干草,把猎刀烧红,硬给他剜出铁砂。
他疼得浑身抽搐,却一声不吭,只死死攥着我的手,指甲陷进我掌心。
血止住天已大亮,远处村庄响起敲锣声——顾家发现我们跑了,正在召集民兵搜山。
“不能回村。”他喘着气,“去公社,找军代表。”
“你疯了?公社也有顾家眼线!”
“我有这个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染血的纸——昨晚在祠堂后屋,他用炭条画的“63 式改良图纸”。
“只要军代表盖章,我们就能参军,顾家不敢动军属。”
我盯着图纸,眼眶发热——原来他早就想好退路。
“好,去公社。”我扶他起身,却听见崖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。
“在那儿!别让他们跑了!”队长带着人追上来了,乌泱泱一片。
“跳!”谢北野忽然拉着我往崖边冲。
“跳?下面可是冰河!”我声音发颤。
“信我。”他转头看我,眼里燃着疯狂的火。
我咬牙,纵身一跃。
冰冷河水瞬间吞没我们,像千万根针扎进骨头。
我拼命划水,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,眼前开始发黑。
腰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,他拖着我往岸边游,动作狠厉却稳健。
爬上河岸时,我们都成了冰人,嘴唇青紫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跑……”他指了指远处灌木丛,自己却跪倒在地。
我拖着他钻进灌木,用枯枝和雪埋住身体,只留下鼻孔透气。
追兵在崖边转悠,骂骂咧咧往下望,终究没敢下河。
“他们走了。”我小声说,却听见身边传来沉重的呼吸。
转头一看,谢北野闭着眼,睫毛上结着冰,脸色白得吓人。
“谢北野!你别睡!”我拍打他的脸,声音发颤,“你答应带我出去,你敢食言我饶不了你!”
他缓缓睁眼,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:“沈青鸾……你真吵。”
“闭嘴!保存体力!”我解开湿棉袄,把他裹进怀里,用体温给他取暖。
“你疯了……自己也冷。”他挣扎。
“别动!”我吼他,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,“我欠你一条命,还你。”
“傻……”他声音越来越低,最终昏死过去。
我抱着他,听着自己心跳声,一声比一声重。
不能死,我们都不能死。
顾家还在等我们低头,雪崩还在后面,我们要活着走出这片雪地,活着回到人间。
风停了,雪还在下,像无数白色的纸钱,又像无数新生的羽毛。
我低头,把脸贴在他冰冷的额头,轻声却坚定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