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甚至开始熟练地自我麻醉：网上的那些负面帖子，肯定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；那些哭诉的受害者，或许只是自己不努力经营......
直到那个他签下第一个大单、拿到巨额提成、却莫名失眠的深夜。他鬼使神差地在搜索引擎里，键入了“星耀服饰 骗子”这几个字。
回车键按下的瞬间，海量的投诉帖、血泪控诉的视频、受害者建立的维权群链接......像漆黑冰冷的潮水，瞬间将他吞没。
“星耀骗子公司！还我血汗钱！那是我爹的救命钱！”
“家里老人被气到脑溢血住院，星耀你们不得好死！”
“刚毕业大学生求助：被星耀骗了十万，如何维权？感觉活不下去了......”
“联合起来！告倒星耀！有一起的吗？”
屏幕的光映着他骤然失血的脸，他浑身发冷，僵在电脑前，直到窗外天光泛白。
（四）
第二天，他揣着连夜写好的辞职信，脚步虚浮地走进公司。
部门经理王强，一个在公司待了七八年、油滑得像泥鳅的老江湖，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对劲。
“哟，伟哥，这脸色...昨晚操劳过度？”王强挤眉弄眼地凑过来，胳膊熟稔地搭上他的肩，不容分说地把他往电梯里带，“走走走，哥带你去个地方，醒醒神，给你开开眼！”
王强带他去的，是公司核心中的核心——那间平时锁着、只用来接待“重要客户”的豪华样板间。
灯光是精心设计的，打得每件衣服都像奢侈品专柜里的陈列品，装修奢华，空气里甚至还飘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。衣服款式新颖，摸上去手感极好，商标醒目地绣着“STARGLOW”。
“王哥，这衣服...看着质感真挺好啊。”李伟摸着一件大衣的料子，忍不住将心底盘旋了一夜的疑问问出口，“为啥...为啥网上那么多人都说收到的是垃圾货？是不是物流或者哪个环节出了问题？”
王强闻言，嘿嘿一笑，搂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，压低了声音：“兄弟，有些事儿啊，看破不说破。走，中午哥请你吃顿好的，给你好好讲讲这里的...门道。”
（五）
公司附近一家川菜馆的包间里，几杯高度白酒下肚，王强彻底打开了话匣子，唾沫横飞地抖出了所有的真相。
所谓的“欧洲品牌”、“米兰常客”，全是市场部那几个大专生编出来的；公司在香港注册了个空壳，摇身一变成了“国际品牌”；合法？那必须是合法的，所有证件齐全，骗的就是这“合法”的外衣！
样板间里所有让人眼前一亮、质感超群的“样品”，全是公司派人去各大商场正品专柜买回来，然后偷偷剪掉原标签，换上自家“STARGLOW”商标的“贴牌货”！
而真正大批量发给加盟商的货，全是从广州、杭州等地批发市场论斤称来的积压库存货、残次品，成本低廉得令人发指，到了加盟商手里的价格却翻了五到十倍不止！
“那些土老帽儿加盟商懂个屁的时尚潮流？啊？”王强醉眼朦胧，说得兴起，“给他们好货他们也卖不出去！咱们赚的就是加盟费！就是首批货款！他们的拿货价，比商场零售价还高出一大截，怎么可能赚到钱？赌的就是他们撑不过三个月，最后自认倒霉！哑巴吃黄连，哈哈哈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