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裴雁行,守着我爹留下的恒通押当铺。
铺子不大,开在京城最热闹的南大街,三教九流,什么人都有。
我爹临走前就一句话:雁行,人心比东西难鉴。
我记着了。
所以当那个叫赖三的地痞,揣着个“前朝古玉”,领着半条街的人来我铺子里“讨公道”时,我一点也不慌。
他们都说我一个姑娘家,年纪轻轻,肯定要被坑得血本无归。
他们想看我哭,想看我报官,想看我爹留下的老字号砸在我手里。
我只是端起茶碗,吹了吹上面的沫子。
这世上,有眼睛的不一定能看见东西。
而我,恰好是那个能看见东西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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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裴雁行,恒通押的掌柜。这铺子是我爹留给我的,不大,就在南大街口子上,一天到晚人来人往,跟开了锅的粥铺一样。
我爹是个老把式,在这行当里摸爬滚打一辈子,眼睛毒得能把包了浆的铜钱看出是哪年哪月的铸币。他总说,做我们这行,鉴的是物,看的是人。人心里的弯弯绕,比那些高仿的赝品花样还多。
我十六岁接手这家铺子,到现在三年了。街坊邻里看我一个姑娘家,总觉得我嫩。铺子里的伙计阿金,人高马大,倒像个掌柜的。他总劝我,姐,要不您坐后头,我来应付。
我笑笑,把算盘拨得噼啪响。我说,阿金,你这身板,是镇得住场子,可人家一看你这实诚脸,就知道你是那块好捏的软柿子。
阿金憨憨地挠头。
今儿一早,天刚蒙蒙亮,我就开了铺板。南大街的早晨,混着炊饼的麦香和行人身上的汗味。我刚把一盏马蹄灯挂上柜台,门口就晃进来一个人。
来人是个瘦猴,尖嘴猴腮,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衫,走道儿两只脚往外撇,一看就是街面上混日子的。他一进来,眼珠子就在我铺子里乱转,尤其是在那排紫檀木架子上,上面摆着几件镇店的宝贝。
“掌柜的。”他开了口,声音跟破锣似的。
我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,手里正用软布擦着一枚玉蝉,眼皮都没抬一下。“客官要当点什么?”
他从怀里掏了半天,摸出一个布包,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,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。布一揭开,是件玉佩。
玉是好玉,和田的白玉,油润得很。可我一眼就看见,那玉佩上雕的龙,龙爪子不对劲。前朝的龙,四爪为尊。他这块上面,是五爪。雕工倒是精细,可透着一股子新碴儿的匠气。
“掌柜的,您瞧瞧,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。前朝宫里的东西。”瘦猴一脸神秘,压低了声音,“要不是家里老娘病重,等米下锅,我舍得拿出来?”
我放下玉蝉,捏起那块玉佩。入手温吞,是块被人盘了有些日子的玉。只是这温度,不是贴身藏着的那种带着体温的热,倒像是……用热水捂过。
我没说话,拿起旁边的放大镜,对着光仔细瞧。
瘦猴看我看得认真,脸上露出一丝得意。他觉得我一个年轻姑娘,肯定看不出什么门道。
“掌柜的,我也不多要。这东西,您给估个价。”
我放下放大镜,把玉佩推回到他面前。
“客官,您这东西,我们收不了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但很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