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猴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。“怎么就收不了？你这当铺还开不开了？嫌我的东西不好？”
“东西是好东西。”我慢悠悠地说，“玉是好玉，工也是好工。就是年份浅了点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他一拍柜台，声音也大了八度。
我端起手边的茶碗，轻轻呷了一口。“意思就是，您这玉佩，龙雕得不错，可惜是五爪。前朝禁五爪龙纹，民间敢用，那是抄家灭门的大罪。您祖上，胆子可真不小。”
瘦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。
我又说：“再者，这玉佩的钻孔，内壁光滑，是高速钻头打的。前朝的工具，叫‘解玉砂’，慢慢磨出来的孔，内壁会有一圈一圈的旋纹。您这个，太快了。”
我指着玉佩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缺口。“还有这儿，崩口锐利，是新伤。要是传家宝，磕碰的地方，边角早就磨圆了。”
瘦猴张着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把话说完：“客官，东西您拿回去。恒通押，不收新货。”
他愣了半晌，一把抓起玉佩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，转身就走。
阿金从后院出来，手里拿着扫帚。“姐，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。”我端起茶碗，看着瘦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，“来了个揣着耗子的，想来换米仓。”
阿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我知道，这事没完。这种人，吃了瘪，不会善罢甘休。我只是没想到，他下一次来，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。南大街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。
2
过了三天，风平浪静。我以为那个瘦猴吃了教训，不敢再来。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。
这天下午，日头正毒，街上的人都蔫蔫的。我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，算着上个月的流水。阿金在门口用大蒲扇扇风，赶着苍蝇。
突然，街口传来一阵喧哗，还夹着锣鼓声。
阿金站起来伸长了脖子看。“姐，怎么回事？跟唱大戏似的。”
我也站了起来。只见街口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，正朝着我们铺子的方向涌过来。人群中间，几个人敲着破锣，扯着嗓子喊。
“大伙儿都来看啊！恒通押当铺，百年老店，欺人太甚呐！”
“黑心掌柜，以次充好，坑害良民！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知道麻烦来了。
人群很快就堵在了我们铺子门口。领头的，正是三天前那个瘦猴。不过今天他换了身行头，衣服虽然还是那件，但脸上抹了锅底灰，头发也乱糟糟的，看着跟刚从坟里爬出来一样。
在他旁边，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，满脸横肉，脖子上戴着一串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佛珠，敞着怀，露出黑乎乎的胸毛。这人我认识，是南大街有名的地痞，人称赖三。
瘦猴一见我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开始嚎啕大哭。“掌柜的！裴掌柜！你可得给我做主啊！”
他这么一跪一嚎，看热闹的人更多了。里三层外三层，把我们门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赖三往前一步，用他那公鸭嗓子喊道：“大伙儿都给评评理！我这兄弟，前儿个拿了块祖传的宝玉来你们恒通押当。你们掌柜的，一个年轻小姑娘，嘴上说不收，背地里却用块假的把真玉给换了！现在我兄弟发现了，回来找你们理论，你们还想不认账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