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就是裴雁之？”他开口了，声音懒洋洋的，没什么温度。
“民女裴雁之，见过王爷。”我带着方穷酸和石大夯跪下行礼。
“起来吧。在本王这里，没那么多规矩。”他挥了挥手，“听说你们的戏很有意思，连赵侍郎都给惊动了？”
他这话一出口，我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。他知道赵侍郎的事。他不是来看戏的，他是来盘道儿的。
“王爷说笑了。我们就是胡闹，上不了台面。”我低着头，不敢看他。
“上不上得了台面，本王看了才知道。”他逗弄着那只猫，“把你们最拿手的演一个吧。演好了，有赏。”
演什么？《王婆骂鸡》？太俗。《赵老爷的夜壶》？不敢。
方穷酸在旁边急得直给我使眼色。我心一横，有了主意。
“王爷，我们今天给您演一出新戏，叫《真假美猴王》。”
这是我根据前朝话本，让方穷酸新改的。讲的是六耳猕猴冒充孙悟空，两个猴子打得天昏地暗，谁也分不清真假。
景王似乎来了点兴趣，“哦？说来听听。”
石大夯演的假猴王，我演的真猴王。我们俩从地上打到桌上，从暖阁里翻到院子里。我把武旦的功夫全使出来了，抢背、旋子、乌龙绞柱，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。石大夯虽然没功底，但他力气大，被我设计了几个被真猴王暴打的滑稽动作，逗得旁边的下人都忍不住笑。
但景王一直没笑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，眼神深不见底。
戏的高潮，是两个猴王打到天庭，请玉帝来分辨真假。方穷酸客串玉帝，戴着纸糊的帽子，哆哆嗦嗦地坐在高台上。
我演的真猴王跪在地上，声泪俱下，用的还是青衣的悲腔：“陛下啊！我老孙保唐僧西天取经，一路降妖除魔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如今这妖猴冒充于我，坏我名声，抢我功劳，天地神佛，竟无一人能为我做主啊！”
唱到这儿，我抬头，目光直视着景王。我唱的不是孙悟空的冤，是我裴雁之的冤。
景王终于有了点反应。他坐直了身子，眼神锐利地看着我。
暖阁里一片寂静，只有我的唱腔在回荡。
演完了，我们三个都累得够呛。景王没说话，就那么看着我。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，看得我心里发毛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终于开口了，“一个街头卖艺的戏子，竟然有这身功夫和唱腔。裴雁之，你以前，是在哪个班子唱的？”
他果然是来查我底的。
“回王爷，民女以前……在‘绕梁班’。”我老实回答。
“绕梁班？周扒皮那个班子？”景王嗤笑一声，“我听说他们出了个新角儿，叫柳丝丝，唱的《惊鸿》不错。怎么没听说过你？”
“民女……犯了错，被赶出来了。”
“犯了什么错？偷了你那个小师妹的本子？”他语气平淡，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我心里一紧，膝盖一软，又要跪下。
“行了，别动不动就跪。”景王不耐烦地说，“周扒PAI那点腌臢事，还有柳丝丝是个什么货色，你当本王不知道？”
我愣住了。
他站起来，走到我面前。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飘过来。他比我高很多，我能看到他衣襟上精致的云纹刺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