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劉總交代了,你的飯在那。”
他說話沒什麼情緒,就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。
我走過去。餐盤裡,放著兩個白花花的饅頭,又冷又硬。旁邊,連一碟鹹菜都沒有。
這就是我在這個家,五年來的地位。
不,狗的地位都比我高。趙凱養的那條泰迪,喫的都是進口狗糧,一個月的伙食費比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都多。
我拿起一個饅頭。
冰涼的,像一塊石頭。
我的手在抖。不是怕,是氣。
五年了。整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。
我想起趙欣悅的爺爺,那個唯一對我好過的老人。臨死前,他拉著我的手,把他最寶貝的孫女託付給我。他說,趙家看著風光,其實根基不穩,讓我隱藏身份,幫他守著這個家,守著欣悅,五年就好。
他說,五年後,他們會看到我的好,會真心接納我。
老爺子,你錯了。
人心,是捂不熱的。
這五年,我為趙家跑業務,拉訂單,解決危機。他們的公司能從一個小作坊,變成現在市值上億,有一半是我的功勞。
可他們呢?他們只記得我是一個上門女婿。
劉桂花罵我廢物,趙世林嫌我丟人,趙凱天天指使我給他端茶倒水。
欣悅呢?她夾在中間,只會說“你忍忍吧”。
我忍了。我把一個男人的尊嚴,踩在腳底下,忍了五年。
為了什麼?為了一個承諾。一個對死人的承諾。
現在,承諾的時間到了。
我把饅頭,慢慢地,一點點地,捏成了粉末。白色的粉末從我指縫裡掉下來,像雪花一樣。
我轉過身,走出後廚。
路過宴會廳門口,我聽到裡面傳來劉桂花意氣風發的聲音。
“感謝各位親朋好友,今天來參加我的壽宴!特別要感謝的,是我們家的頂樑柱,我的好兒子,趙凱!他最近又談成了一筆大生意,為我們趙家,立下了汗馬功勞!”
裡面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。
我笑了。
趙凱談成的那筆生意,合同是我熬了三個通宵做的,客戶是我陪著喝了三斤白酒才拿下的。
功勞,是他的。
我,只配在廚房啃饅頭。
我走出酒店大門,外面的冷風一吹,我一下子清醒了。
天黑了,城市裡的燈一盞盞亮起來,像天上的星星。
我從口袋裡,掏出一個很舊的,只能打電話的老人機。這是我這五年,唯一沒換過的東西。
我翻出一個號碼。這個號碼,沒有名字,只有一個代號。
“龍首”。
我的手指停在撥號鍵上,停了很久。
然後,我按了下去。
電話幾乎是秒接。
對面傳來一個恭敬又激動的聲音,因為太激動,聲音都在抖。
“殿主!您……您終於聯繫我了!”
我聽著這個稱呼,有點陌生,又有點熟悉。
我抬頭看著君豪酒店頂上那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,聲音很平靜,平靜得像一灘死水。
“老秦。”
“五年了。”
“我該回家了。”
3]
電話那頭的老秦,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。
我能聽到他壓抑著的,粗重的呼吸聲。
“殿主……”他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您受苦了。”
我沒說話。苦嗎?或許吧。但現在說這些,沒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