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原来如此。

我不仅是父亲用来攀附权贵的礼物,如今,更要被当成一件羞辱人的工具,转手丢出去。

沈砚……这名字我隐约听过。似乎是近来京中颇有才名的寒门学子,却得罪了周允怀。只因他想拜师的大儒,越过周允怀,收了沈砚做关门弟子。

周允怀闻言先是一怔,随即抚掌大笑:“妙!夫人此计甚妙!一则羞辱了那沈砚,二则……”他瞥了我一眼,笑意微深,“这般颜色,给了那穷书生,怕是也无福消受,反而乱他心志,绝了他的前程!哈哈哈!”

他大笑起来,仿佛解决了一桩极大的难题。

而我,顾晚枝,在他们口中,轻飘飘地就成了一个能“乱人心志”、“绝人前程”的物件。

2 寒门初遇

心口那点冰冷的胀痛蔓延开,冻僵了四肢百骸。我重新低下头,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回眼底。

当天下晌,我就被一顶小轿抬出了周府侧门。

连行李都省了,只有来时那个小包袱。赵氏大约是嫌我碰过周府的东西,一样也不许带。

雪下得大了些,纷纷扬扬。

轿子在一处狭窄破旧的巷口停下。婆子没好气地催我下轿,指着巷子深处一扇歪歪斜斜的木门:“喏,就是那儿了。沈家。你自己过去吧,晦气!”

轿夫和婆子像是怕沾上穷气,飞快地抬着空轿走了。

我独自站在雪地里,提着小包袱,望着那扇仿佛风一吹就能倒掉的木门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迈步走过去。

还没敲门,门却“吱呀”一声从里面开了。

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直裰的年轻人走了出来。他身形清瘦,肩背却挺得笔直,手里提着个旧书箱,似乎正要出门。

看到我,他明显愣住了。

雪花落在他鸦羽般的鬓角,落在他干净温润的眼眸前。他的眉眼很好看,不是周允怀那种带着权势浸染的傲慢,而是像远山间的清雪,疏离却澄澈。

“你是?”他开口,声音如同碎玉投冰,清冽温和。

我攥紧了包袱,屈膝行了一礼,低声道:“可是沈砚沈公子?妾……奴婢顾晚枝,是周侍郎府上……遣来的。”

话说出口,带着连我自己都厌恶的屈辱。

沈砚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,那双清朗的眼里瞬间明了了什么,闪过一丝极淡的愠怒,却又很快压了下去,化为一种复杂的沉寂。

他沉默了片刻,侧身让开:“外面雪大,先进来吧。”

我迟疑了一下,跟着他走进院子。

院子小得可怜,只有一间正屋,一间歪斜的灶披间,墙角堆着些柴火,被雪覆盖了大半。屋里更是简陋,一张木板床,一张旧书桌,几条凳子,除此之外,几乎别无他物。唯有那满架子的书,垒得整整齐齐,给这贫寒之地增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
虽然贫寒,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。

他放下书箱,转身看向我,语气依旧平和,却带着清晰的界限:“周侍郎的好意,沈某心领。只是沈某清贫,自顾不暇,实在无力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。姑娘……还请回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