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屹没再问,只是点了点头。他心里清楚,这个“内应”很可能就是顾淮,可那些“证据”像一根刺,扎在他心里,让他不敢完全相信。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任务上,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小队的安危,关系到牺牲战友的仇能不能报。
直升机在凌晨一点抵达目标区域。沈屹带领小队潜伏在工厂附近的山坳里,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,只有远处工厂的探照灯偶尔扫过,带来短暂的光亮。山风吹过,带着深山里的寒气,沈屹裹紧了战术外套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上的防滑纹——那是顾淮帮他刻的,说这样握枪更稳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沈屹的手心全是汗。他紧握着枪,眼睛死死盯着手腕上的夜光表,秒针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身边的战友都屏住呼吸,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。
三点整。
没有信号,没有爆炸,工厂里一片死寂,甚至连巡逻的守卫都没有增加。
“怎么回事?”副队长周扬压低声音问,语气里带着不安,“内应怎么没动静?是不是出意外了?”
沈屹皱起眉,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“再等等,可能是信号被干扰了。”他说,可连自己都不信这个理由。
又过了十分钟,还是没有任何动静。就在这时,工厂里突然亮起了所有的探照灯,几道刺眼的光束瞬间扫过山坳,紧接着传来密集的枪声,子弹“嗖嗖”地打在身边的石头上,溅起火星。
“不好!我们暴露了!”周扬大喊一声,一把将沈屹按在地上,“快隐蔽!”
沈屹趴在冰冷的泥土里,看着探照灯的方向,心里一片冰凉。难道内应真的背叛了?还是说,从一开始就是“黑蝎”设下的陷阱?
就在这时,他的目光落在了工厂中央的瞭望塔上。瞭望塔的钢架上,绑着一个人。那人穿着破旧的囚服,浑身是血,头无力地垂着,看不清脸,可那熟悉的身形,那即使被绑着也依旧挺直的脊背,让沈屹的心脏骤然停跳。
“顾淮……”他失声喃喃,声音被枪声淹没。
几乎是同时,瞭望塔上的守卫踹了那人一脚,那人猛地抬起头,沈屹看清了他的脸——是顾淮。
顾淮的脸上布满了血污,左眼肿得像个核桃,完全睁不开,嘴角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,渗着暗红的血。他的胳膊被粗麻绳勒得青紫,裸露的胸膛上布满了鞭痕,旧伤叠着新伤,有的地方已经结痂,有的还在流着新鲜的血。他似乎察觉到了山坳里的目光,艰难地朝沈屹的方向看了一眼,那眼神里没有背叛,没有冷漠,只有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急切,像在无声地喊着“快走”。可还没等他做出更多动作,旁边的守卫就狠狠一棍砸在他的后颈上,顾淮闷哼一声,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,彻底没了动静。
沈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。
他看着顾淮毫无生气的身体,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,看着他最后那一眼里的挣扎和不舍——那不是叛徒的眼神,是战友在绝境中的求救,是爱人在危难时的牵挂。
之前所有的怀疑、愤怒、怨恨,在这一刻轰然崩塌。他终于明白,顾淮没有背叛,那些所谓的“证据”全是“黑蝎”伪造的,他丢失的装备是被敌人偷换的,他没有传消息回来是因为早就暴露了,他一直在独自承受着非人的折磨,却还在最后一刻试图提醒他们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