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音机里还在放着软绵绵的情歌。
我伸手，猛地关掉。
世界清静了。
只有风噪，和我的心跳，一声，一声，砸在胸腔里，又冷又硬。
手机又亮了一下，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语音，点开，是雯雯带着哭腔的、虚弱的声音：“爸爸……你怎么还不来呀……雯雯头好痛……”
我踩下油门，车子在空旷的夜街上加速，窗外的流光拉成模糊的直线。
“雯雯乖，爸爸马上就到。”
我的声音，在风里，沙哑，却温柔得不可思议。
和刚才的冰冷，判若两人。
车子猛地停在幼儿园门口，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的寂静。我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下去的。
值班室灯还亮着，王老师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影，正焦急地张望。
“雯雯！”
我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。
那小身影动了动，抬起烧得通红的小脸，眼睛水汪汪的，看到我，嘴一瘪，委屈的哭声瞬间溢出来：“爸爸……呜呜……爸爸……”
她张开小手，要我抱。
那一瞬间，什么林妍，什么赵昂，什么黑卡钞票，全他妈被碾得粉碎。心里只剩下一片尖锐的疼，密密麻麻地扎着每一个角落。
我几步冲过去，几乎是从王老师手里把女儿抢过来，紧紧搂在怀里。小家伙浑身滚烫，像个小火炉，软绵绵地靠在我肩上，哭声微弱，抽噎着：“头痛……雯雯头痛……”
“爸爸在，爸爸来了，不怕，我们马上去医院。”我声音抖得厉害，手却稳得很，用外套裹紧她，转身就往车那边跑。
“雯雯爸爸！”王老师追出来，手里拎着个小书包，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歉意，“突然就烧起来了，吃了退烧药也不见退，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……”
“谢谢您王老师，给您添麻烦了！”我顾不上多说，拉开车后门，小心翼翼把雯雯放在儿童安全座椅上，扣好安全带。她烧得迷迷糊糊，小手却还紧紧抓着我的手指。
“爸爸别走……”
“爸爸不走，爸爸带你飞去医院。”我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，关上车门，跳上驾驶座。
引擎咆哮，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。
后视镜里，雯雯蜷缩在座椅里，小脸通红，呼吸急促。我的心揪成一团，油门踩到底，连闯了两个红灯，风驰电掣般冲向最近的医院。
什么代驾规矩，什么交通法规，去他妈的！我女儿在发烧！
急诊室灯火通明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孩子的哭闹声。我抱着雯雯，像一头焦躁的困兽，来回踱步，等着叫号。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。
护士先过来做了预检，量了体温。
“三十九度八！怎么才送来！”护士看了一眼体温计，语气带着责备。
我心里像被剜了一刀，嘴唇动了动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轻飘飘的女儿。
终于轮到我们。医生检查了喉咙，听了心肺，问了情况。
“病毒性感染，来得太晚了，已经有些高温惊厥的前兆了！先打退烧针，然后输液观察！家属去缴费！”医生语气快速而严厉，开了单子塞给我。
我抱着雯雯，冲去缴费处。窗口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报出一个数字。
我下意识去摸口袋，指尖先触到那沓赵昂给的钞票，厚度刺眼。顿了一秒，我把它推回去，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、干瘪的钱包，把里面所有的零钱整钱，皱巴巴的，全都掏了出来，一张一张数清楚，递进窗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