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当时我吻了吻她的发顶,笑她傻气。

她从未说过她有过纹身。

更没说过,这朵鸢尾是为谁而刻。

冰线在心口猛地收紧,勒出深刻的痛楚。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不动,又在下一刻轰然涌上头顶,耳膜里充斥着一种尖锐的鸣响,盖过了那缠绵的音乐。

就在此时,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
突兀得让我几乎惊跳起来。

机械地掏出手机,屏幕亮着,一条未读短信来自未知号码。

指尖冰凉,滑开。

“她每次对着镜头练舞,直播平台的观众只有一个ID。”

冰冷的文字,像淬了毒的针,直直扎进眼球。

镜头?直播?

我猛地抬头,视线疯狂地扫入那间卧室。梳妆台上,立着一个专业的手机支架,顶端夹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微光。而正对着支架的巨大落地镜里——

清晰地倒映着她手机的屏幕。

虽然模糊,但足够辨认。

一个私密的聊天窗口。最顶端的备注名,像一把烧红的匕首,狠狠捅进我的视野。

哥哥。

下面最新的一条信息,刚刚弹出。

“等你为他跳完这支舞,我们就彻底离开这里。我等你。”

全身的血液,仿佛在瞬间被抽干,又瞬间被冻结。指尖麻木得几乎握不住那束白玫瑰,它从我手中滑落,重重砸在柔软的地毯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几片花瓣碎裂,凄艳的白。

里面音乐声未停,她的旋转也未停。那朵红色鸢尾在我眼前疯狂地闪烁,像一个恶毒的诅咒。

她没有听见。她完全沉浸在她的世界里,那个只有音乐、舞蹈,和屏幕另一端那个人的世界里。

我看着镜中倒映的那行字——“等他跳完这支舞”。

原来这场精心排练的舞蹈,这个纪念日,这所有的一切,都不是为我。

我是一个可笑的、被排除在外的观众,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姓名,只用一个“他”来指代。

心脏的位置传来一种被彻底碾碎的钝痛,痛到极致,反而是一片虚无的空洞。

我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。

再一步。

脚步踩在地毯上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像一个幽灵,退出这本不属于我的盛宴。

转身,穿过昏暗的客厅,打开门,走出去,再轻轻合拢。
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隔绝了门内的一切音乐与虚幻的美好。

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,白惨惨的光照下来。

我站在那儿,大约有三秒钟。

大脑里是一片纯粹的白噪音,没有任何情绪,没有任何思考。只有那条短信,那行备注,那朵鸢尾,在眼前反复切割。

然后,我拿出了手机。

屏幕解锁,冰冷的蓝光映着我的脸。

我没有翻找通讯录,只是凭着某种刻入骨髓的本能,在拨号盘上按下了一串号码。

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的。

那边没有出声,似乎在等待。

我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、象征着我家和我全部爱情的门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。

没有任何起伏,没有一丝颤抖。

像在念一段与己无关的判决词。

“计划可以开始了。”

说完,我挂断电话。

屏幕暗下去。

声控灯熄灭了,我在一片黑暗中,无声地扯了扯嘴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