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，我在一阵钝痛中醒来。右眼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，整个世界似乎都倾斜了。陈浩的脸出现在我模糊的左眼视线里，他握着我的手，语气充满欣喜：“小雅，你醒了？手术很成功！我妈那边也很好！医生说角膜存活得非常好！”
疼痛似乎也因为他的话减轻了不少。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，想说话，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。
他细心地将吸管递到我嘴边，喂我喝了一点水。
“辛苦你了，小雅，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。”他的承诺，如同蜜糖，暂时掩盖了伤口的苦涩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住在医院里休养。右眼时常会疼痛、干涩、流泪，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，需要时间恢复。陈浩每天奔波于我和他母亲的病房之间，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，但我给他炖的汤，他总会先端去给他母亲，再来看我。
我心里偶尔会有一丝失落，但很快又被自己说服：那是他妈妈，刚重见光明，他多关心一点是应该的。我不能这么不懂事。
两周后，我和陈母同一天拆纱布。
医生小心翼翼地一层层解开我眼前的束缚。我的心跳得很快，既期待又害怕。虽然医生提前打过预防针，说捐献后眼球外观可能会有些变化，但我心想，能有多大变化呢？最多就是没那么有神采了吧。
最后一层纱布取下，我下意识地想睁开右眼，却感到一阵艰涩和阻力。病房里很安静，我听到护士轻微的抽气声。
我睁开左眼，看到陈浩站在我面前。他的表情瞬间凝固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那是惊讶，甚至...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？虽然只有一刹那，很快就变成了关切，但那瞬间的眼神，像冰锥一样刺中了我的心。
“镜子...”我声音沙哑地要求，“给我镜子。”
护士犹豫地看着医生，医生温和地说：“林小姐，术后初期是这样的，眼球表面还需要时间恢复，看起来会有些...不一样，慢慢会好一些的。”
“给我镜子！”我固执地重复，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。
陈浩迟疑了一下，还是从旁边拿过一面小镜子，递给我时，他的手似乎有些抖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将镜子举到面前。
镜子里的人，左眼依然是我熟悉的模样，虽然带着病容，但清澈明亮。而右眼...那真的是我的眼睛吗？眼白部分布满了难以消退的血丝，浑浊不堪。更让我浑身冰冷的是，由于角膜的缺失（虽然移植了一部分，但外观上仍有改变），眼球的外观似乎塌陷了一些，失去了正常圆润的弧度，看起来有些扁平凹陷，瞳孔的位置也显得有些怪异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，甚至有些呆滞和浑浊。整个右眼区域，看起来和左眼极不协调，甚至...有些可怖。
我死死盯着镜中的右眼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这不是我！这怎么会是我？！
“啊——”一声短促的惊叫从我喉咙里溢出，镜子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，摔在地上，碎片四溅。
眼泪汹涌而出，右眼顿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陈浩赶紧上前抱住我：“别哭！小雅，医生说了不能哭！对眼睛恢复不好！”他的语气很焦急，但我却感觉不到往日的温柔，只有一种程式化的关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