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欢?我喜欢什么?喜欢一群没有影子的……东西?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早膳的甜腥味疯狂上涌。我猛地推开椅子,跌跌撞撞向后院书房冲去。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,但能感觉到,那些目光,黏腻、冰冷,如影随形。
账簿!我得看看那些账簿!
重生后的“好运”太过离谱,买石料开出翡翠,购荒地挖出金矿,甚至随手放的债,隔日欠债人就暴富归还……财富像自己长了脚,疯狂涌入家门。
书房桌案上,这几日新立的账簿还摊开着。我扑过去,手指发抖地翻开。
“景泰十七年,七月初三,收西街王五还款,黄金百两……”
“景泰十七年,七月初四,购城东废宅,地下得银窖,现银三千两……”
“景泰十七年,七月初五,购南郊山地,发现矿脉,估价……”
一字字,一行行,记录着我这三日“传奇”般的暴富。纸页是崭新的,墨迹犹带湿气。我的目光死死盯在那金额数字上,心跳如鼓。
不对……还是不对!
就算有天大的运气,这钱来得也太快了!快得毫无道理,快得像……像有人直接把钱塞进了我怀里!
鬼使神差地,我捻了捻记载着“王五还款百两黄金”的那页纸张。
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、微妙的触感——那墨迹书写的“百两”二字,边缘似乎比旁边纸张略厚、略粗糙一丝。
我扑到窗边,将那页账纸对着明亮的光线。
阳光下,“百两”二字下方,竟隐隐透出另一层墨迹的轮廓!像是被拙劣地涂抹修改过。
我颤抖着取来一杯清水,咬破指尖,将一滴血滴入水中,再用毛笔蘸了,极其小心地涂抹在那“百两”二字之上。
清水混着血丝晕开,表层的墨迹竟慢慢化开、变淡,逐渐露出底下被覆盖的字样——
那是一个歪歪扭扭、仿佛幼儿所书的、猩红刺目的字:
“冥”。
“冥钞……百两?”
寒意瞬间攫紧心脏!我疯了一样用血水涂抹后续的账目。
“三千两”下,是“纸钱三千捆”。
“估价”之后,是“灰烬若干”。
所有我收入的巨万钱财,账簿下隐藏的真实名称,是冥钞、是纸钱、是灰烬!
父母!是我年迈的爹娘!
第一世我穷困自缢,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,是他们在给我烧纸!烧了大量的纸钱金银、纸扎的童女美婢!
所以这些钱来得如此“顺利”,所以这些美人没有影子!
我不是重生了。
我是死了。现在围着我转的,根本是一场盛大而虚伪的葬礼!我还在墓穴里!
“啊——!!!”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,一把挥开所有账簿,纸张雪片般飞散。
我踉跄着扑到书房那面磨得光亮的铜镜前。
我倒要看看!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!
铜镜冰凉,清晰地映出一个人影。
锦衣华服,是我这三日穿惯的云缎。可那料子底下透出的,却是一件粗糙、僵黄、针脚拙劣的——寿衣!
脖子上沉甸甸、凉沁沁的。
我抬头。
镜子里,我的脖颈上,一道污朽发黄的白绫紧紧缠绕着,勒得死紧,深深陷入皮肉。那白绫的款式、那打的死结……分明就是我第一世,在破屋房梁上用来吊死自己的那一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