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小区的清晨是从昏暗开始的。
无论太阳升得多高,那点可怜的光线总是挤不过密密麻麻的窗栏和年久发黑的玻璃。我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上那片水渍痕迹,它像极了一张扭曲的人脸,每天都在那里凝视着我。
“陈默!起床了没?要迟到啦!”
小荷的嗓音穿过薄薄的墙壁,我含糊地应了一声。租房隔音差到能听见隔壁的鼾声,我和小荷、小茜三人合租在这套老房子里,纯粹因为租金便宜——每月500,包水电,在这座城市里简直像白捡一样。
我摸索着穿上拖鞋,摸着墙往卫生间走。老小区的格局糟糕透顶,即便是白天,如果不开灯,屋里依旧昏暗如傍晚。我曾经在浴室里撞倒过三次,每次小茜都会笑着说我“活得像个小老头”,而小荷则会急忙跑来问我有没有受伤。
“早上好,默默。”小茜正在厨房煎蛋,她比我们大两岁,总是以姐姐自居,“小荷去买早点了,马上回来。”
我点点头,拧开水龙头,用冷水扑了扑脸。抬头时,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,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
“又没睡好?”小茜关切地问。
“隔壁张大爷昨晚好像又喝酒闹事了,吵到半夜。”
“张大爷吗?他儿子上周不是来看过他吗,听说又吵了一架。”小茜叹了口气,“这老小区啊,故事比住户还多。”
我正在擦脸,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。
“张大爷又摔东西了?”小茜皱眉。
接着是一阵奇怪的咕噜声,像是被人扼住喉咙的挣扎。我和小茜对视一眼,突然同时感到一丝不安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我说着,走向门口。
“等等,我跟你一起。”
走廊比屋里更暗,只有尽头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线。我和小茜摸黑走到张大爷门前,发现虚掩着一条缝。
“张大爷?”我轻声唤道,没有回应。
推开门的那一瞬,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。接着,我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。
张大爷仰面倒在客厅中央,眼睛瞪得巨大,仿佛要跳出眼眶。他的睡衣前襟已被鲜血浸透,一柄水果刀直直插在他的胸口。血液仍在从伤口汩汩流出,在地板上蔓延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。
我的腿像被钉在原地,无法移动。小茜倒吸一口冷气,手指紧紧掐进我的胳膊。
“死,死了...”她颤抖着说。
我不知道自己僵立了多久,最终不知为何,身体自动转身,迈着机械的步伐往回走。经过房东阿姨门口时,她正好开门探头出来。
“怎么了?吵吵嚷嚷的。”她睡眼惺忪地问。
我看着她的脸,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:下一个就是她。
这想法来得如此突然而又确切,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没、没什么,张大爷好像又喝多了。”我听见自己这么说,然后继续往回走。
回到房间,我直接倒在床上,拉过被子蒙头就睡。这种行为毫无逻辑可言,但在那时,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。小茜后来告诉我,她以为我吓傻了,也没多想,只是自己偷偷报了警。
等我再次睁眼,已是第二天清晨。
尖叫声划破了老小区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