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 城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意。青石板胡同里的积水倒映着斑驳的砖墙,墙根处长满绿苔的排水口 “咕嘟” 冒着泡,像憋了半世纪的叹息。
凌晨三点十七分,陈砚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时,他正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 —— 那片水渍的形状总让他想起五年前爆炸案现场的弹孔,血肉模糊的画面混着雨声钻进脑子里,他摸过手机的手还带着冷汗。
“陈队,南巷街老院出事了。” 电话里是新人李羽的声音,带着刚毕业的警校生特有的紧张,“死者是独居的退休教师,死状…… 有点怪。”
陈砚套上警服时,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挂着青黑,左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。五年前他带队围捕毒贩,因判断失误让队友小王被炸成重伤,从此他再也没穿过便服,仿佛警服能钉住他随时要飘走的理智。
南巷街被警戒线围出半圆,警车的蓝光在雨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。李羽撑着伞在巷口等他,见他来立刻递上鞋套:“陈队,死者是张桂兰,72 岁,退休前是纺织厂子弟学校的语文老师。发现者是晨练的邻居,说早上五点多看见她家院门没关,进去就看见人躺在堂屋地上。”
陈砚踩着积水往里走,老院的青砖地吸饱了雨水,踩上去发出生涩的 “咯吱” 声。堂屋的木门虚掩着,门楣上挂着褪色的 “光荣之家” 牌匾,牌匾边缘积着一层薄灰 —— 这是纺织厂老职工的标配,L 城西区的老胡同里随处可见。
推开门的瞬间,陈砚的呼吸顿了半秒。
张桂兰仰躺在八仙桌前,双手交叠放在胸口,眼睛圆睁着看向房梁。她身上穿的蓝布衫被整理得平整,没有挣扎痕迹,但脖颈处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勒痕,皮肤泛着青紫色。最诡异的是,她的左手掌心被人用红漆画了个符号 —— 一个类似 “∮” 的曲线,曲线末端勾着三个小点,像某种未完成的乐谱。
“尸温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。” 法医周棠蹲在尸体旁,口罩上方的眼睛看向陈砚,“勒痕边缘有纤维残留,可能是尼龙绳之类的东西,但现场没找到凶器。掌心的符号是死后画的,红漆还没完全干透,成分需要回去化验。”
陈砚蹲下身,目光扫过八仙桌上的物品:一个缺了口的瓷杯,杯底还剩半杯凉透的菊花茶;一本翻开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书页停在杜甫的《登高》,“万里悲秋常作客” 那行被用铅笔圈了出来;桌角放着一个老式铜制怀表,表盖敞开,指针停在十点十五分,表盘内侧刻着一个模糊的 “纺” 字。
“怀表是死者的吗?” 陈砚问。
李羽立刻递过笔记本:“邻居说张老师一直戴着这个怀表,说是她丈夫当年在纺织厂当技术员时发的,她丈夫二十年前去世后,她就没摘过。”
陈砚拿起怀表,金属外壳带着雨水的凉意。他轻轻转动表冠,齿轮卡住的声音在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。表盘内侧的 “纺” 字旁边,还有一串刻得极浅的数字:19930817。
“1993 年 8 月 17 日……”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日期,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 —— 五年前小王躺在病床上,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报纸,头条标题好像和 “1993 年纺织厂” 有关。但不等他细想,李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