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“也好,也好。”刘瑾放下茶盏,眯着眼盘算,“等咱家死了,能有个‘忠毅公’的名头,受点香火,好像也不赖?总比那些孤魂野鬼强不是?”

殿外阳光正好,透过窗棂照在他阴柔得意的脸上。

他却莫名地,突然打了个剧烈的寒颤,后颈窝窜起一股冰凉的邪风,手里的茶盏盖子“哐当”一声滑落在地,摔得粉碎。

刘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
【诡异初显:香火鼎盛,报应临头】

圣旨一下,整个京城炸了锅。

不是那种欢欣鼓舞的炸,是那种像是往滚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,噼里啪啦全是惊疑、嘲弄和骂娘的炸。

忠烈祠?供奉忠良?听着是好事。

可头一拨进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?

刘瑾,司礼监掌印太监,太后的狗,贪财揽权、陷害忠良、欺压宫女太监那是家常便饭,满朝文武背后谁不骂他一句“没卵子的阉祸”?他忠毅?他忠个屁!他唯一忠的就是银子和他自个儿!

还有那几个被点名的侍郎、御史、给事中,个个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马屁精,墙头草,学问稀松,捞钱捞官的本事一流,干的实事一件没有。他们要是忠良,那街口的癞皮狗都能算看家护院的义犬了!

“昏君!彻头彻尾的昏君!”茶楼酒肆里,有点血性的书生们捶胸顿足,压着嗓子骂,“先帝爷才去了多久?这就开始折腾了?宠信阉宦,褒奖佞臣!国将不国啊!”

“呸!什么忠烈祠,我看是奸佞祠!耻辱柱!”卖苦力的老粗们听不懂那么多道道,但他们知道刘瑾和那帮狗官不是好东西,让他们享香火?老天爷怕不是要降雷劈了那祠堂!

“听说还要花好多银子呢!国库都没钱了,还要加税!这哪是供奉忠烈,这是吸咱们的血,去喂饱那些死鬼贪官!”有消息灵通的小商人哭丧着脸。

怨气,冲天的怨气,几乎凝成了实质,笼罩在京城上空。比那冬天烧煤球的烟雾还呛人。

但圣旨就是圣旨。皇帝疯了,宰相秦嵩不知为何默许甚至推波助澜,户部钱有道的钱款拨得异常爽快——反正是加税刮来的民脂民膏,不心疼。

工部的人日夜赶工,就在皇城根东边,原本一处皇家园林的旧址上,叮叮当当,不到一个月,一座气象森严、占地极广的祠庙竟然就硬生生立了起来。

黑瓦红墙,高大门楼,看着是挺像那么回事。可门口那“忠烈祠”三个鎏金大字,在知情人眼里,简直闪烁着讽刺的光。

开祠那日,场面极其诡异。

皇帝殷昭亲自来了。

他穿着一身玄色暗龙纹的冕服,更衬得脸色苍白透明,仿佛一尊易碎的玉器。他被宫人搀扶着,脚步虚浮,一步步走上汉白玉的台阶。

底下乌泱泱跪着一片官员,以秦嵩为首,个个面色古怪,眼神闪烁,偷瞄着那位行为艺术般的少年天子。

百姓被官兵拦在外围,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,那眼神里的鄙夷和愤怒几乎要烧起来。要不是顾忌着刀枪,臭鸡蛋烂菜叶子恐怕早就飞上台了。

殷昭仿佛对这一切浑然未觉。

他站在祠庙正殿门口,看着里面一排排新漆的牌位,最前面、最显眼的就是“忠毅公刘瑾”的灵位。香案上,香烟缭绕,供品堆积如山——都是按旨意,由光禄寺“精心”准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