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五年的暮春,杭州城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意。褚家药铺后院的海棠落了满地,褚韶华跪在母亲的梳妆台前,指尖捏着那支银鎏金点翠簪子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往骨头里渗。
“韶华,陈家那边说了,只要你点头,大顺明天就带着药材去牢里赎你哥。” 母亲的声音像泡在水里的棉絮,又沉又软,“你哥要是再在牢里待着,那痨病迟早要了他的命。”
褚韶华抬起头,镜子里的姑娘眉眼清秀,只是脸色白得像宣纸。她今年刚满十八岁,前几日还在跟着父亲学辨当归的年份,如今却要被许给素未谋面的陈家独子陈大顺。陈家是杭州城里做绸缎生意的,家底殷实,可谁都知道,陈大顺是个天生的跛子,去年还生了场大病,落下了咳嗽的病根。
“娘,陈家是不是还提了别的条件?” 褚韶华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知道,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,陈家愿意出重金救哥哥,绝不会只图她一个褚家小姐的名头。
母亲别过脸,不敢看她的眼睛:“陈家说,嫁过去之后,你要帮着大顺打理家里的生意,还有…… 还有就是,三年之内,必须给陈家生个儿子。”
褚韶华的心猛地一沉,她不是不知道封建礼教的残酷,可没想到会这样赤裸裸地降临在自己身上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:“娘,我哥的事不能再拖了,我答应陈家。”
第二天,陈家的花轿就抬到了褚家门前。褚韶华穿着大红的嫁衣,坐在花轿里,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喜庆音乐,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,说不出的滋味。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,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哥哥能平安无事,希望陈家能善待自己。
花轿抬到陈家门前,陈大顺早已在门口等候。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,身材不高,左腿有些跛,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。他看到褚韶华从花轿里走出来,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:“韶华,你来了。”
褚韶华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她跟着陈大顺走进陈家大门,院子里张灯结彩,宾客满座,一派热闹景象。可这热闹却与她无关,她就像一个局外人,看着眼前的一切,心里空荡荡的。
拜堂的时候,陈大顺因为腿疾,差点摔倒,褚韶华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。陈大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,小声说:“谢谢你,韶华。”
晚上,洞房花烛夜。陈大顺坐在床边,局促地搓着手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褚韶华坐在另一边,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绣花鞋。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。
“韶华,” 陈大顺终于开口了,“我知道,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你。我也不奢求你能立刻爱上我,只要你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,我一定会对你好的。”
褚韶华抬起头,看着陈大顺真诚的眼睛,心里微微一动。她知道,陈大顺也是个可怜人,他并没有做错什么,却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。她轻声说:“大顺,既然我已经嫁给你了,就会跟你好好过日子。只是我哥的事,还请你多费心。”
陈大顺连忙点头:“你放心,我已经让人把药材送过去了,你哥很快就能出来了。”
听到哥哥有救了,褚韶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。她对陈大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:“谢谢你,大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