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我才抬起眼，迎上她的视线，唇角弯起一个极其疏离、堪称礼貌的弧度。
“抱歉。”
声音温和，字句清晰，砸在沉寂的、满是药香的空气里。
“沈家祖训，医不治前妻。”
3.
林薇撑在诊桌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，指甲刮过老木桌面，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。她脸上那片过敏的红疹似乎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更显鲜红，眼底的情绪从错愕迅速转为一种被冒犯的愠怒。
“沈宥！”她的声音拔高，带着惯有的、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尽管因为过敏的嘶哑而打了折扣，“你什么意思？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！”
她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。在她看来，这或许只是我某种幼稚的、欲擒故纵的闹脾气，就像过去三年里，偶尔我流露出超出合约的关心被她刻意忽略后，那点微不足道的“小情绪”一样，总会很快被我自行消化，恢复成那个完美配合的“丈夫”。
我看着她的眼睛，那里面盛满了理所当然的惊讶和被拒绝后的薄怒，唯独没有理解，更谈不上丝毫的歉意。她甚至可能觉得，在主动结束合约后，她肯纡尊降贵地来找我，我就该感恩戴德地立刻为她效劳。
我脸上的微笑未变，甚至更温和了些，只是眼底没有温度。我慢慢将戴着婚戒的手收回，自然垂落在身侧。
“林小姐，”我换了称呼，清晰而疏远，“字面意思。沈家的规矩，祖上传下来的，不能破。”
“什么破规矩！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，眉头紧锁，不耐烦极了，“我现在很难受！你以前……”
“以前是以前。”我平静地打断她，截断了她可能要说出口的、关于过去三年里那些我悉心照顾她的记忆。那些记忆于她或许是工具化的便利，于我却曾是模糊界线上反复横跳的自我折磨。“以前我们的关系受一纸合约约束，我有义务配合您的一切需求，包括健康咨询。现在合约终止，你我陌路，沈家的医术，不伺候外人。”
“外人”两个字，我说得轻描淡写，却像两根针，精准地刺了她一下。
她的脸色变了几变，从涨红到微微苍白，呼吸都急促起来。她大概从未想过，有一天会从我这里听到这样的话，受到这样的待遇。那个永远温润、永远包容、永远守在一步之外的“沈宥”，似乎在她说出“你走吧”的那一刻，就真的彻底消失了，露出了内里她完全陌生的、冰冷的棱角。
“你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或许是威胁，或许是斥责，但剧烈的痒意袭来，她忍不住偏头用手背蹭了蹭发红的脸颊，动作有些狼狈，破坏了她强撑的气势。
“林小姐还是尽快去医院的皮肤科吧。”我垂下眼，重新拿起桌上的沉香木，语气淡漠地建议，“或者联系您的私人医生。拖久了，留下疤痕就不好了。”
这话像是提醒，也更像是一记软钉子。
她僵在原地，胸口起伏，瞪着我，眼神复杂地交织着愤怒、难以置信、还有一丝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。她习惯了掌控，习惯了我的顺从，此刻的失控感显然让她极不舒服。
僵持了几秒。
巷口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，大概是她的保姆车在催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