螺壳一离开羽翼的遮挡，里面的人语便清晰了些，是个女子的声音，反复念着两个字，调子软软的，带着哭腔：“阿禾……阿禾……”阿鸾心头一紧，她早知道“人族”——那个在巫妖大战后几乎覆灭的族群。昆仑墟的藏书阁里，有几卷残破的古籍，上面用蝌蚪文写着人族的过往：他们肉身孱弱，没有妖族的天生神通，没有巫族的搬山填海之力，却能以“情”为引，聚族而居，用草木为薪，用石器为器，在洪荒里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地。可巫妖大战时，人族被卷进战场，成了两族厮杀的牺牲品，最后只剩下零星几支，躲在洪荒的角落里，如今连残魂都只能附在螺壳这样的小器物上，苟延残喘。
“师尊，他们……快消失了。”阿鸾抬起头，眼睛里蒙了层水雾，“弟子捡这螺壳时，里面的声音还很亮，能听见好多人说话，可这一年来，声音越来越弱，有时候一整天都听不到动静。弟子想……想留住他们，不想让他们就这么没了。”
西王母沉默了片刻，广袖轻挥，螺壳上的淡蓝微光更盛了。她指尖的银芒再次点在螺壳上，光芒里突然映出一幅幅画面：先是一片肥沃的平原，平原上有低矮的木屋，屋顶飘着炊烟，孩子们在田埂上跑，手里拿着用草编的兔子；接着画面变了，乌云压得很低，洪水从远处的山脉涌来，像咆哮的巨兽，冲垮了木屋，卷走了田地；最后，画面定格在一棵歪脖子树上，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抱着树干，把一个小小的孩子举过头顶，洪水漫过她的腰，漫过她的胸口，她的声音嘶哑，却依旧在喊：“护住火种……护住阿禾……”
画面渐渐消散，螺壳里的人语又弱了下去，只剩下那女子的呢喃，依旧是“阿禾”。阿鸾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云阶上，瞬间结成了小小的冰粒。她终于明白，那些细碎的声音里藏着什么——是家，是孩子，是想活下去的执念。
“人族以‘薪火’为脉，肉身灭了，魂却能附在器物上，等着有人能为他们寻一处‘渡’，让他们的魂灵有归处，让他们的‘薪火’能传下去。”西王母的声音软了些，不再是往日那般冰冷，她看着阿鸾通红的眼睛，继续道，“可昆仑墟是先天圣境，容不得这些后天残魂，留着他们，于你、于昆仑，都不是好事。你若执意要留，便需去做一件事。”
阿鸾立刻直起身子，翎羽都竖了起来，声音里满是坚定：“弟子愿往！不管是去极北之地寻冰魄，还是去南方火原取火种，弟子都愿意！”她跟着西王母修行，除了昆仑墟，没去过多少地方，可一想到螺壳里那些快要消失的残魂，她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西王母看着她急切的模样，嘴角似乎动了动，却没笑出来。她抬手将螺壳递还给阿鸾，指尖的银芒落在阿鸾的眉心，化作一道青色的印记，那印记像一片小小的梧桐叶，泛着温和的光：“去东海之滨，寻一株‘还魂草’。此草乃先天灵物，长在归墟边缘，吸混沌之气而生，却能滋养后天残魂。只是还魂草有灵，需以你千年修为为引，方能摘得。”
阿鸾接过螺壳，指尖触到壳身的温度，像握住了那些即将消散的人族残魂，她用力点头：“弟子知道了，定能寻回还魂草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