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仿佛没有察觉,眼神自顾自的飘向远处,带着点追忆的唏嘘:“那会儿……她好像总说你是头孤僻的鲸鱼,独来独往的,看着心里却装着整片海似的。还说什么……鲸鱼发出的频率是52赫兹,永远找不到同类?”他笑着摇头,像是感叹女孩子的奇思妙想,“也不知道她哪儿看来的这些。”
我们一起碰了一杯,威士忌的醇香忽然变得粘稠,缠在舌根,泛出剧烈的苦味。窗外的江景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斑。
我怎么会不记得呢,施宛晚。
所有人都记得她。我们那一届的漂亮学委,笑容甜得能融化冬雪,成绩好,人缘佳,是那种站在光底下、浑身都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女孩。
所有人都知道她大四那年遭遇意外,在一次独自游泳时溺亡,香消玉殒,令人扼腕。
但只有我知道。
那不是什么意外。
那是她为我、为我们那段不见天日、挣扎扭曲的情愫,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场献祭仪式——用我脚踝纹身的那只孤独蓝鲸,吞噬掉所有未能说出口、也永不能再说的告白。
“你当年……”陈桉的声音把我从冰冷的深海回忆里猛地拽出,他转回头,目光第一次带着某种清晰的、不加掩饰的困惑,甚至是一丝压抑极深的、难以辨明的情绪,直直地钉在我脸上,“到底为什么来招惹我?”
酒液在喉间烧灼,烧出一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苦涩的笑。
为什么?
记忆像被凿开冰面的鱼,疯狂地涌跳出来,带着潮湿的、腥甜的气息,瞬间将我拖回十年前的那个夏天。
——【回忆开始】——
那年八月末,暑气未消。我拖着沉重的黑色行李箱,站在520宿舍门口,深吸了一口气,才推门进去。
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,上床下桌,已经来了两个人。一个短发圆脸的女生正热情地帮着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挂蚊帐。
“你好!你也是我们宿舍的吧?我叫李萌,她是李思思!”圆脸女生笑着打招呼,声音爽朗。
我点点头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靠窗那个空位前站着的身影吸引。
她正背对着门口,踮着脚,努力想把一大卷厚重的窗帘挂上更高的钩子。夏日炽烈的阳光透过暂时无遮无拦的玻璃,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。
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和牛仔短裤,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。因为用力,薄薄的肩胛骨在T恤下清晰地凸出形状,脖颈白皙,后颈散落着几缕被汗湿的柔软碎发。
听到动静,她回过头来。
那一刻,窗外过分灿烂的阳光晃了我的眼。我只记得她有一张极其清丽的脸,皮肤白得近乎透明,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,眼睛很大,瞳仁是清透的浅棕色,看着你的时候,带着点微微的讶异和天生的温柔。
她没有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,但却努力回过头冲我笑着说,“你好,我叫施宛晚。”她笑起来,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“蓝时。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施宛晚。像所有庸俗青春故事的开端,却又在当事人毫无察觉的时刻,被命运轻轻标注了一个印记。
大学的生活徐徐展开。李萌活泼外向,很快和隔壁宿舍打成一片;李思思沉迷网游,键盘敲得噼啪响;我和施宛晚,则莫名地成了某种意义上的“同类”——我们都不太热衷于过于喧嚣的团体活动,更习惯安静地待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