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而这,仅仅只是舆论的发酵。

真正的雷霆,尚未降临。

又过了两日,一份匿名的奏章连同厚厚的证据,被直呈御案。

萧家结党营私、收受巨额贿赂的罪证,铁证如山,赫然在目!

龙颜震怒!天子脚下,竟有如此蛀虫!

下令彻查!严惩不贷!

锦衣卫直接围了萧府,抄家拿人,昔日车水马龙的朱门府邸,顷刻间贴上封条,哭嚎震天。

萧老爷和萧明渊皆被革职下狱,等候发落。曾经巴结奉承的亲朋故旧,此刻避之唯恐不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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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坐在相府暖阁内,听着春桃打听来的零星消息,手中捧着一杯热茶,氤氲的热气却暖不了我眼底的冰寒。

萧明渊的父亲被投入了天牢,等待他的,即使不是斩立决,也是流放千里,永世不得翻身。

但这还不够。

远远不够。

身败名裂,牢狱之灾,如何能抵我孩儿性命?

如何能偿百里霁前世被剔骨沉河之痛?如何能补我父亲呕血身亡之恨?

我要的,是以牙还牙,以血还血。

是让他亲身尝尽百里霁所受的每一分痛苦和绝望!

又过了几日,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。雨声哗啦,掩盖了世间一切声响。

我站在窗前,看着被雨水模糊的夜色。

一道玄影如同鬼魅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,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轮廓滑落,他却仿佛毫无所觉。

“小姐。”百里霁的声音低沉,比雨声更冷,“事已办妥。”

我转过身,看着他,无需多问,我知道他做了什么。

“他……在哪?”我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
“城外三十里,乱葬岗旁的野河岔口,水流湍急,淤泥深厚,无人会去。”

百里霁垂眸,语气没有一丝起伏,“属下确认,断无生还可能。”

“很好。”我缓缓吐出两个字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,又骤然松开,一种空茫而剧烈的快意席卷全身,几乎让我站立不稳。

我仿佛能看到,在那冰冷污浊的河底,萧明渊睁着惊恐不甘的双眼,手脚筋断裂处汩汩冒着血水,一点点被淤泥和黑暗吞噬,就像前世的百里霁一样。

这才公平。

“下去吧,换身干爽衣服,好好歇息。”我挥挥手,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,却不再是伪装。

“是。”百里霁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辨,最终仍是沉默地退入雨幕之中,消失不见。

我关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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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家覆灭,萧明渊死讯传来的那日,我坐在窗边,看了一夜的雨。

雨点敲打着琉璃瓦,淅淅沥沥,如同哀泣,又如同冲刷罪恶的净水。

大仇得报,积压了两世的恨意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,可随之而来的,并非想象中的畅快淋漓,而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荒芜与空虚,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,冰封了每一寸感知。

我失去了太多,多到即使仇人粉身碎骨,也无法填补那巨大的黑洞。

自那以后,我便谢绝了一切宴饮请帖,将自己封闭在相府深深的庭院里。

京城贵女圈中的繁华喧嚣,仿佛已是上辈子那般遥远。

我找出了库房里最柔软细腻的云锦素缎,亲自描了花样子,然后便坐在窗下的光影里,一针一线,沉默地缝制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