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林疏凑近了些,透过放大镜能看到字迹里细微的墨痕,有些地方的墨色深些,有些地方浅些,显然是当年抄写时,墨汁浓淡不一留下的痕迹。她忽然想起祖父以前跟她说过,古籍修复就像“给旧时光缝补衣裳”,每一针每一线都要小心,既要补好破损的地方,又不能破坏原来的纹路。

“修复起来很难吧?”她轻声问。

温景然点点头,拿起旁边的竹刀,轻轻刮了刮残页边缘:“纸页太脆了,脱酸的时候得格外小心,补纸也要找和原纸材质相近的,不然容易起皱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林疏,“等把手稿整理完,要是你有兴趣,我教你修复简单的古籍?”

林疏的心猛地一跳,抬头看着温景然。她以前总说“修复古籍太麻烦,还是校对适合我”,他当时笑着说“没关系,我修复,你校对,我们分工合作”。如今他再提起教她修复,语气里带着期待,让她忽然觉得,或许她也可以试着走进他的世界,去感受他对古籍的热爱。

“好啊。”她用力点头,眼里满是期待。

温景然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,像落了星光:“那我们从最简单的托裱开始,等这卷《金刚经》修复完,我找些残页给你练手。”

接下来的日子,林疏除了和温景然一起整理祖父的手稿,还多了件事——看温景然修复古籍。每天下午,她都会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,看着他用镊子挑碎纸,用竹刀刮纸边,用浆糊小心翼翼地粘补残页。他的动作很轻,指尖的薄茧在纸页上划过,却从不会弄破脆弱的纸页,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
有天下午,温景然正在给《金刚经》残卷托裱,林疏看着他手里的排笔,忽然问:“景然,你为什么喜欢修复古籍啊?”

温景然的动作顿了顿,抬头看向窗外,雨已经停了,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。他沉默了几秒,才轻声说:“小时候我爷爷是图书馆的管理员,经常带我去古籍室。有次我不小心把一本清代的诗集碰到地上,书脊裂了,我吓得哭了,爷爷没骂我,只是拿出工具,一点点把书脊粘好。他说‘这些书里藏着很多人的故事,要是坏了,故事就没人知道了’。”

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残卷,眼里满是温柔:“从那以后,我就想跟着爷爷学修复,后来爷爷走了,我就报考了古籍修复专业。每次修复古籍,我都觉得像是在和过去的人对话,他们把故事写在书里,我把破损的书修好,让更多人看到这些故事,就像爷爷说的那样。”

林疏看着他眼里的光,忽然明白了他对古籍的执着。那些在别人眼里枯燥的残页,在他眼里却是鲜活的故事,是需要守护的旧时光。她想起祖父整理手稿时的样子,也是这样,眼里满是专注和热爱,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守护着故纸堆里的温度。

这天整理手稿时,林疏翻到了最后一页,上面没有祖父的批注,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:“疏疏若能出版此书,当与景然共饮一杯。”

她的指尖顿在纸上,眼眶瞬间红了。祖父明明知道她和温景然分手了,却还是在最后一页写下这样的话,或许他早就知道,他们之间的误会总会解开,他们总会一起完成他未竟的心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