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消息如野火,三日燃遍京城。

街头巷尾,茶博士说书人,都在嚼:“沈娘娘怀的,怕是龙凤胎!日为龙,月为凤,日月同辉,国祚绵长啊!”

我端坐佛堂,捻佛珠,唇角噙笑。

——龙凤胎?不,我赌是双子。

但“龙凤”二字,够香,够甜,够让那个男人,从龙椅上滚下来,爬到我脚边。

果然,四月廿一,銮驾碾碎山道青苔。

萧景珩来了。

玄色龙袍,金冠束发,眼底血丝如蛛网——批了三夜折子,为“祥瑞”真伪,吵翻了半个内阁。

他踏入佛堂时,我正“虚弱”倚窗,手帕掩唇,咳得撕心裂肺。

见他,慌忙跪地,额头触地:“罪妾…叩谢陛下天恩。”

——声音颤,身姿晃,像风中残烛。

他没扶。

只冷冷道:“起来。让朕看看,你这肚子,到底揣着什么‘祥瑞’。”

我“踉跄”起身,却在他逼近时,猛地呕出一口血——猩红刺目,溅在他明黄靴尖。

“陛下…臣妾无状…”我“昏厥”前,死死攥住他衣袖,像溺水者抓浮木。

太医冲进来,三指搭脉,突然扑通跪倒,声音抖如筛糠:“双…双胎!且是千年难遇的‘日月同辉’之相!一胎承乾,一胎秉坤,国之大幸啊陛下!”

满殿死寂。

我“昏迷”在锦被里,眼皮微阖,却见他瞳孔骤缩——狂喜、惊疑、算计,如潮水翻涌。

三年了,他第一次用看“人”的眼神看我,不是看“像她的脸”。

他俯身,手臂穿过我膝弯,一把将我抱起。

体温灼人,心跳如雷——不是动情,是猎物入彀的兴奋。

“摆驾回宫!”他吼声震落梁上尘,“封沈氏为昭仪,赐住椒房殿!传旨太医院,若伤她一根汗毛,诛九族!”

銮舆颠簸,我窝在他怀里,闭目假寐。

他手指无意识摩挲我小腹,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。

——他在摸他的江山。

我唇角弯起,无声冷笑。

陛下,您抱得越紧,摔得越惨。

这“日月同辉”,是我用催吐药绞烂的胃、用老尼的命、用孩子的安危,给您织的…

裹尸布。

椒房殿,熏香如毒。

金丝楠木床,软得像要把人溺毙。

宫女跪了一地,捧着安胎药、燕窝羹、金丝软枕——像供奉一尊会生金蛋的母鸡。

皇后苏玉真来得最快。

珠翠满头,笑靥如花,亲手端一碗黑浓药汁:“妹妹受苦了,这是本宫盯着熬的安胎药,趁热喝。”

——碗底沉着“慢魂散”,无色无味,专克男胎。

我接过,指尖冰凉,笑容温软:“多谢姐姐。”

仰头,一饮而尽。

喉间灼烧,胃里翻江倒海——我强忍着,咽下。

转身,冲进内室,“呕”地吐在帕上。

雪白丝帕,绣着一朵小小的、褪色的“替身”梅花——是离宫那日,我亲手绣的。

血与药汁晕开,像一朵盛放的、剧毒的曼陀罗。

我盯着帕子,轻声自语:“姐姐,下次砒霜…别掺蜂蜜。太甜,孩子不爱喝。”

——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。

门外,苏玉真还在假笑:“妹妹慢用,本宫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
脚步声远去,像毒蛇游过草丛。

我擦净嘴角,坐回妆台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