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延年跪在阶下,抖如筛糠——他看见了,春桃咽气前,死死盯着他,眼里是恨,是怨,是“你害我”。
皇后拂袖,冷眼扫他:“赵太医,念你往日功劳,本宫饶你不死。从今往后,沈昭仪的脉案,你若再出半分差错——”
她没说完。
不必说完。
赵延年磕头如捣蒜,额头沁血:“臣…万死不敢!”
黄昏,赵延年“请脉”来了。
他跪在脚踏上,三指搭我腕脉,手抖得像风中秋叶。
我抚着肚子,轻声:“赵太医,怕什么?春桃的血,还没干呢。”
他猛地抬头,眼中惊惧如兽。
我微笑,递他一张纸——是春桃临死前,他写给她的私信抄本。
“卿卿如晤,待事成,必赎你出宫,共度余生…”
——字字情深,句句催命。
“太医,”我声音温柔如哄婴,“春桃死了,信还在。你说…若这信‘不小心’飘到皇后案头,你猜,她会赏你一副棺材,还是…凌迟?”
他瘫软在地,汗如雨下:“娘娘…饶命!臣愿为娘娘肝脑涂地!”
“肝脑涂地?”我轻笑,“不必。我只要你——活着,当我的眼睛,我的耳朵,我的…刀。”
自此,赵延年成了我的“双面间谍”。
皇后问:“沈氏胎象如何?”
他答:“虚浮不稳,恐有小产之兆。”——催皇后下更猛的药。
我问:“皇后今日可有异动?”
他答:“召了钦天监,问‘冲煞’之法。”——她急了,想借天象除我。
我抚着肚子,对腹中孩儿低语:“听见了吗?他们在怕你。怕你活着,怕你长大,怕你…夺了他们的江山。”
——孩子踢我一脚,像在回应。
五月初十,夜深。
苏玉真又来了。
这次,是一碗“宁神汤”,说是“陛下亲赐”。
——呵,萧景珩?他巴不得我儿是龙胎,怎会下毒?这毒,还是她的手笔。
我接过,依旧笑靥如花:“陛下恩典,姐姐厚爱,臣妾…万死难报。”
仰头,饮尽。
——胃里翻江倒海,我强忍着,咽下。
转身,又吐在那方“替身”帕上。
血与药汁交融,像一幅狰狞的图腾。
我盯着它,忽然低低笑起来。
“菩萨,您看见了吗?”我对着虚空呢喃,“第二局,我又赢了。用一碗毒药,一条人命,换一个太医——值。”
窗外,月色如刀。
我擦净嘴角,坐回镜前。
铜镜里,女人面色苍白,眼下青影如墨——可眼底,燃着两簇幽冷的火。
我蘸朱砂,在镜上又画一道血符——不是祈福,是记账。
一笔,是春桃的命。
一笔,是赵延年的忠。
下一笔…该轮到谁了?
我抚着肚子,声音轻柔如刀:“别怕,孩子。娘亲的刀,又快了一分。下一个,该轮到…你的‘好姨母’了。”
——她想用毒药杀我儿?
好。
我便用她的刀,割她的肉。
用她的血,染我的路。
用她的命…
祭我儿的登基大典。
4
那夜,椒房殿的龙涎香格外浓,浓得发腥,像停尸殿的冰棺在呼吸。
萧景珩来了。
不是来宠幸,是来“安寝”——两个字,重如千钧。宫人退尽,烛火摇曳,他宽衣解带,动作优雅如执笔批奏折,眼底却淬着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