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小兽歪头,打了个酒嗝,鳞甲上亮起一层赤红,像把烈酒都炼作了火。众将面面相觑,终是抱拳退下,谁也不敢说个“不”字。

孙雨薇偏头看她,眸里带着笑,也带着倦。姜如烟俯身,声音极轻:“殿下,咱们回家。”

车辇停在垂花门外。姜如烟先落地,伸手欲扶,孙雨薇却直接倒在她怀里,额头抵着她肩窝,呼吸滚烫。

“殿下醉了。”

“……我没醉。”孙雨薇声音含糊,指尖揪着她衣襟,“我只是……有点累。”

姜如烟不再多言,一手托膝,一手揽背,将人稳稳抱起。夜风掠过回廊,吹得她素衣猎猎,却吹不散怀中酒香与体温。

府中侍卫远远见着,纷纷低头行礼。副侍卫长悄声感慨:“殿下这些年独来独往,如今总算有人肯替她挡酒,抱她回家。”

老管家抹了抹眼角:“是啊,老奴在府里三十年,头一回见殿下睡得这么安心。”

姜如烟把人放在榻上,刚欲起身,衣袖却被攥住。孙雨薇半睁着眼,声音软得像猫:“别走。”

“不走。”姜如烟顺势坐在脚踏上,握住她微凉的指尖,“我去拧个帕子,给你擦擦脸。”

孙雨薇这才松了手。姜如烟用温水浸了帕子,轻轻拭过她眉尾、眼角,再沿着颈侧一路向下,停在锁骨那粒朱砂痣上。指腹微顿,像怕碰碎。

“姜如烟。”孙雨薇忽然开口,声音低得几不可闻,“你是不是……心疼我?”

姜如烟动作一滞。半晌,她俯身,把额头贴在公主滚烫的掌心,声音哑得像压了万斤:“是。我心疼得要命。”

榻上人呼吸渐匀。姜如烟替她掖好锦被,自己倚在榻边,和衣而坐。窗外月色如练,照出她眼底一片清亮—。

“好。”姜如烟替她掖好被角,自己才和衣躺在榻边,掌心仍握着那只尚带余温的绣鞋。

榻上人呼吸渐匀。姜如烟垂眸,指腹摩挲鞋尖那粒小小夜明珠,低声如誓:

“殿下安心睡。属下也休息,养足精神,明日卯时,傀兽会醒,我叫醒你。”

姜如烟用袖子给辛如音拭泪,袖上金线被泪光映得像碎裂的日影。

“那便说明我们都惜命,也惜别人的命。”

她抬头,看见石室穹顶嵌着的那枚太阳炉仍缓缓旋转,聚光纹像一道道金河流向虎傀的脊背。两只虎傀同时伏低前肢,一金一银的瞳孔倒映出两个姑娘通红的眼睛。

辛如音吸了吸鼻子,忽然掐诀,指尖弹出一缕细若牛毛的灵光,落在左边那只虎傀的额心。

“我方才在纹里留了‘一线天’,若它以后对你不利,你只需心念一动,就能让聚光纹逆卷,把它烧成灰。”

姜如烟愣住,随即苦笑:“那我也坦白——我在右边那只虎傀的尾骨里留了‘回风印’,它若敢伤你,阵纹会倒灌灵力,先炸碎我自己的神识。”

两人对视,竟同时笑出声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
“我们可真够无聊的。”辛如音抹干眼泪,把案上剩下的半匣朱砂推过去,“再刻一台豹傀吧,这一回,谁也不留暗门。”

姜如烟却按住匣子:“不,留还是要留——但留成互通的暗门。以后你若被魔修围攻,我虎傀的聚光纹可以瞬移到你豹傀身上;我若遇难,你豹傀的疾风纹也能借我地龙傀的土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