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春晓噤声,眼圈却红了。

我的驸马,当朝探花,天子妹婿,此刻不知正醉在哪位红颜知己的温柔乡里。而我这个御赐的“贤良典范”,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。

夜里,我屏退了所有下人。

窗外月色凄清,泠泠地洒在窗棂上。

我从床底最深处拖出一个小樟木箱子。打开,里面既无金银,也无珠宝,只有一堆零碎布料、一扎细针、还有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。

拿起一块勉强能看出是衣角的玄色布料——是从驸马一件旧袍上绞下来的。又拈起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。

没错,京城交口称赞的贤良典范,背地里是个扎小人爱好者。

一针下去,我低声诅咒:“扎你个小人头,走路撞柱头!”

又一针:“扎你个小人手,吃饭噎喉头!”

再一针,带着十足的狠劲:“最好今晚就‘马上风’,从此人间不举雄风!”

骂一句,扎一针,心头那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总算舒畅了些许。

正扎得全神贯注、物我两忘之际,窗棂极轻微地“咯”一声响。

一阵凉风猛地灌入,烛火剧烈摇曳,几乎熄灭。

我骇得手一抖,银针差点戳到自己指头上,猛地抬头——

只见窗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,几乎完全融在阴影里,只隐约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。夜风拂动他墨色的衣袍下摆,悄无声息。

那人抱着臂,倚在窗边,似乎已经看了许久。

我心脏骤然停跳,随即疯狂擂鼓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。

完了!

若是被人发现……我这苦心经营多年的贤良名声……御笔亲封的典范……还有郡主的体面……

脑子里一片空白,恐惧攫住了所有思绪。

那身影动了,缓缓从阴影里踱出半步。清冷的月光照亮他半边脸,轮廓深邃硬朗,鼻梁高挺,唇线薄而锋利,下颌绷着一道冷硬的弧线。

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,在昏暗的光线下,锐利得如同鹰隼,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,带着几分审视,几分……玩味?

我认出了这张脸。

镇北王,宇文霆。

那个手握重兵、权倾朝野,却在战场上煞气太重,据说“克”死了三任未婚妻,至今后院空悬,止小儿夜啼能止一城的活阎王!

他怎么会在这里?!这里是内院女眷住所!

宇文霆的目光慢悠悠地从我震惊失色的脸,移到我手里那个插满银针、写着驸马生辰八字的小布人上,眉峰极其缓慢地挑了起来。

那双总是蕴着战场风沙与戾气的眼睛里,竟浮起一丝清晰可见的笑意,只是那笑意冰得很,不带半分暖意。

他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独特的、被风沙磨砺过的沙哑质感,在这寂静的夜里撞得人耳膜发痒:

“本王竟不知,王妃这京城闻名的贤良名头……”

他刻意顿了顿,视线再次扫过那个惨不忍睹的小人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

“……水分颇大啊?”

一瞬间的极致恐慌过后,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横气猛地冲上天灵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