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尽头有光漏出来。
陆沉办公室的门缝亮得刺眼。我端着黑咖啡站在阴影里,看见他后颈凸起的骨节投在百叶窗上。他左手正按着太阳穴,右手鼠标滚轮不停往下滑——屏幕蓝光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表格,最上方标着「债务清算」的红字。
咖啡杯底碰上门框时,他肩膀猛地绷直。
「还没走?」他没回头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。
我把咖啡放在他手边能避开文件的位置。杯垫是公司周年庆发的,印着俗气的金色logo。他袖口蹭到杯沿,露出手腕上那截红绳。褪色的绳结缠着几根长发,在显示器冷光里泛着棕红。
「新的结构计算书。」我转身时听见自己声音发飘,「明早发你邮箱。」
门把冰凉。
「医务室窗外的蓝花楹。」他突然说,「后来开花了吗?」
我指甲陷进掌心。那年我摔伤膝盖被抬进医务室,窗外那棵蓝花楹刚结花苞。陆沉蹲在床边帮我系鞋带时说,等开花就背我去看。
「砍了。」我听见自己说,「校庆翻新操场的时候。」
百叶窗啪地合上。他影子被切成碎片,落在债务表格的负数栏上。
消防通道传来高跟鞋敲地的声响。程薇压着嗓子在打电话:「……投标书必须改……对,让许昭昭退出……」
我贴着墙根挪过去。
「……刘总那边打点好了……」程薇的珍珠耳环在安全出口绿灯下泛着毒蘑菇似的光,「聊天记录算什么?我还能造更劲爆的……」
她突然噤声。
我低头看自己投在门上的影子。太近了。
「谁?」程薇的脚步声像刀尖划过来。
我退后两步撞上饮水机。热水键被手肘压到,沸腾声轰然炸响。
「许总监?」程薇拉长调子的声音从门缝钻进来,「大半夜的……」
「接水。」我举起空杯子。热水溅在程薇裤脚,她尖叫着后退。
我趁机攥住滚烫的杯壁,将剩下的咖啡泼向她平板 —— 屏幕瞬间黑屏,伪造记录的界面彻底消失。
她推门的瞬间,陆沉办公室的灯突然灭了,黑暗里传来抽屉上锁的咔嗒声,接着是他压低的声音:「别抬头,她的珍珠耳环有针孔摄像头。」
「真巧。」程薇的香水味混着烟味扑过来,「陆首席也加班?」
没人应答。
月光从落地窗灌进来,照见陆沉桌上那杯没动过的黑咖啡。杯沿有个浅淡的唇印,是我刚才试温度时留下的。
程薇突然笑了。她指尖划过杯沿,沾着咖啡渍的手指在月光下反光:「听说刘总喜欢在咖啡里加料?」
我抄起文件夹砸向饮水机。塑料水箱炸开的巨响里,整层楼的应急灯都亮了。
警报器开始尖叫。
程薇的耳环勾住了我衬衫纽扣。我们跌进碎冰里时,我看见陆沉站在消防栓阴影处。他手里捏着程薇落下的手机,屏幕还亮着伪造聊天记录的编辑界面。
「膝盖。」他盯着我渗血的丝袜,「又伤了?」
我攥着碎冰碴站起来。左腿旧伤处果然在流血,和十二年前摔在操场跑道上时一模一样。
程薇突然尖叫。她手机正在陆沉口袋里震动,来电显示是「万晟刘总」。
「明天九点。」陆沉把手机抛给她,不锈钢机身在月光下划出银线,「我要看真实的工地监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