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拿起那枚戒指,冰凉的金属硌着指腹。它很重。贵重的重。
但我为什么选了它?她喜欢这种夸张的款式吗?我记得……不,我不记得。我只是在第一次循环时,下意识地买了最大最贵的一颗,以为这能证明什么。之后的每一次循环,它都会出现在这里,仿佛它从一开始就是既定剧本的道具。
我盯着那枚钻石,光芒刺眼。关于“我们”的细节,那些应该由共同生活点滴堆积起来的记忆,柔软温暖的、带着情绪温度的细节,在哪里?
为什么我的“记忆”全都关于这一天,6月18日,像无数遍重播录像带留下的固定帧,而关于这之前的一切——我们如何相遇,第一次约会她穿了什么,我们第一次吵架是为了什么,她生日我送过什么礼物,她最爱在我耳边哼唱的那首歌叫什么——全都模糊不清,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?
喉咙愈发干涩,那股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到尾骨。
我猛地转身,环顾这个卧室。巨大的双人床,一边一个床头柜。我这边,放着几本财经杂志。她那边……她那边放着什么?
我从未在意过。每一次醒来,我都像被上了发条,目标明确——准备求婚,避免死亡。我忽略了所有“无关”的细节。
我走过去。
她的床头柜上,很简单。一盏台灯,一本看到一半的书,还有一个相框。
相框里……不是我们的合影。
是一张她的单人照。背景是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海滩,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,她对着镜头大笑,风吹乱了她的头发,笑容灿烂得几乎耀眼。一种蓬勃的、自由的生命力,几乎要冲破相框。
我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。
照片里的她,很陌生。
那种笑容,那种眼神,在我这十三次循环里,从未见过。每一次循环里的她,美丽,得体,却像一幅笔法精致、毫无瑕疵的工笔画,缺乏真正的生气。
我拿起那个相框,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玻璃。
她……到底是谁?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,几乎窒息。
我放下相框,视线落在那本书上。抽出来,是一本硬壳的旅行随笔,某个我不熟悉的作家。翻开封面,扉页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:
“给薇薇,愿灵魂永远自由。友:琳”
薇薇?
是……她的小名吗?我……我不知道。
我甚至……我猛地惊觉,我拼命想要求婚的这个人,这个我称之为“未婚妻”、我以为我深爱着、并与之共同生活了许久的女人——她的全名是什么?
大脑再次一片空白。
像被一道闪电劈中,我僵在原地,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。
我不知道她的名字。
不是遗忘,不是想不起来。而是……空白。纯粹的、巨大的、令人骇然的空白。
那些循环里我呼喊过的昵称,“亲爱的”、“宝贝”……它们轻飘飘的,没有一丝重量,只是台词。
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的真正原因,不知道她为什么讨厌下雨天,不知道她眼角那道细微的疤痕来自哪里,不知道她看向窗外时偶尔流露的忧郁是为了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