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 间谍偷电
载入提示——“If the lights go out, you’re already dead.”
黑屏像一坨沥青兜头浇下来,连雷达旋转声都被拔掉电源。雪线地图瞬间掉进墨缸,只剩半根炭丝似的风声在耳廓里摩擦。
——啪。
灯泡烧碎的轻响从头顶散开,火花碎屑落在娜塔莎的睫毛上,像细盐。她眯起眼,狙击镜划嚓划出一点蓝火星,火星飞不到三尺就被黑暗吞回去。那点亮光只够映出她唇缝挤出的一句俄语:
“别让火花断。”
我——动员兵鲍里索夫,编号A-07——蹲在雪水里,隔着布靴也能感到冰碴子往踝骨里钻。手里却全是汗,袖口浸湿了贴在腕骨的铜线圈上。线圈木柄黏糊糊,松香混着血腥味道,像老旧主板被烟头烫出的伤。
右上角资金框闪出一个红句子,像在哭:
“Insufficient funds.”
我咬了口冷气。没钱就没电力,没电力就点不开铁幕——没有铁幕,四十五秒后那艘尤里的浮空艇会把我们全刷成黄血傀儡。
黑暗中有人喊:“谁带线圈?”声音抖得像坏掉的滚轮鼠标。我举手,铜线在我掌背勒出一道紫月痕。
三名同袍被我的嗓音勾到,像被绳子拖来的木偶。无名,年轻,脸被雪花噪点削得只剩颧骨。我看不见他们的编号,也懒得记——反正几分钟后还会刷新。
我低声吩咐:
“肩膀抵紧,像顶住北风。”
于是四个人排成一条墙,胸口贴后背,把雪原的冷风堵在外圈。人墙最前面是实验室残墙,漆皮剥落的金属板像结痂。我用靴跟顶了顶,墙根掉下一枚锈漆碎片,露出灰白并口线——老式25针接口,像缺齿的旧键盘,指腹扫过,齿距冰凉。
我脑海里闪了下:后门备用电路?可我没有插头,也没有时间。
娜塔莎的狙击镜又擦出一星火,照见我臂弯里那只手摇线圈:木柄裂,铜轴弯,线头像蛇,一圈圈吐芯。她没说话,只是把空弹匣抛过来。我知道意思——快把电摇出来,给她照明,也给即将到来的光棱和灰熊判死刑。
我踩住底座,左掌套进皮带,右手握住木柄。第一下摇,涩得像摇烂掉的曲柄;第二下已经开始吱呀呻吟,松香从裂缝渗出,黏稠,滴在雪地无声,却烫出小黑坑。
第三名动员兵忽然“啧”了一声,脚底板啪嗒。我低头,看见他靴底粘着半张疯狂伊文贴纸——红底白字“Boom!”,裂口处还留着半截倒计时表盘。贴纸边缘烤焦,却顽强地黏着,像嘲笑我们死得不够绚烂。
我对他咧嘴—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还是抽筋——木柄继续转动。
铜线开始发暖。嗡鸣声顺着人墙爬,像一群蚂蚁钻进骨髓。我能感到每一次转动,电流把肌肉拧成湿麻绳,再把绳子往外抽。人墙最前排的小子忽然嘶了一声,头发根立起,雪片落上去嗤嗤融成白汽。
“别松手!”我吼,嗓子被冷气割破,一口血腥回流到舌根。
第二个人开始打摆子,锁骨处军大衣冒白烟。我咬住木柄继续摇——一圈、两圈——铁锈味混着皮焦味蒸腾。雪花在黑暗中反衬着细小的蓝电弧,像坏掉的显像管回扫线,一闪就灭。
第三名兵——靴底还带那张“Boom!”——忽然整个人往上一拱,嘴里发出气球漏气似的“嗬——”,头盔金星闪了两下熄灭。电流从他脊椎窜到头顶,骨头透出奇异的暗红色,像冬天里烧坏的日光灯丝。下一瞬,外层皮肉炭化,黑屑被风吹成灰,骨架还保持站姿,牢牢顶着钢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