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父亲的遗容，务必要‘自然’。我不想让他看起来像个假人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闪过一丝精明的光。
“自然”这个词，很有意思。
我接下了这个活儿。
当我再次走进停尸间的修复室，看到躺在操作台上的赵老爷子时，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那位老师傅已经完成了基础的清洁和缝合工作。但老爷子的脸上，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。他的表情，不像心脏病发的痛苦，更像是一种……极度的惊愕。眼睛虽然闭着，但眼角的肌肉是向上提的，嘴巴也微微张着，仿佛想说什么，却没来得及。
我戴上手套，开始我的检查。
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。在老爷子的后颈，靠近发际线的地方，有一个极小的，几乎看不见的针孔。针孔周围的皮肤有轻微的红肿，被老师傅用粉底巧妙地盖住了。
如果不是我养成的、检查每一寸皮肤的职业习惯，我根本发现不了。
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针孔。很细，像是用注射器留下的。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心脏病突发？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。
赵宇恒所谓的“自然”，是让我把这份“惊愕”，修复成心脏病发的“痛苦”和“安详”吗？
就在这时，我听到了外面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。是赵宇恒和他大哥赵宇轩。
“宇恒，你非要搞这些做什么？爸都走了，让他安安静静地不行吗？”大哥赵宇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。
“哥，你不懂。爸的追悼会，整个商圈的人都会来。爸的遗容，就是我们赵家的脸面。这个时候，我们不能出一点乱子。”赵宇恒的声音很冷静。
“我不是说这个，”赵宇轩的语气有些激动，“我是说公司的事！爸刚走，你就急着把南城那个项目让给唐家，还签了那个对赌协议！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哥，那块地我们吞不下，唐家势在必得。现在主动让步，是为了以后更大的利益。至于对赌协议，只是为了稳住唐家。你放心，我有分寸。”
“你最好有！”赵宇轩恨恨地说了一句，脚步声远去了。
修复室里，我拿着一根细长的探针，久久没有动作。
秘密，像藤蔓一样，从一具尸体，攀爬到另一具尸体上。唐家，赵家，城南的项目，突然离世的老爷子……
我好像无意中，闯进了一个巨大的、黑暗的狩猎场。而我，是唯一能听到猎物悲鸣的人。
我看着赵老爷子那张“惊愕”的脸，做了一个决定。
这一次，我不想再当帮凶了。
6. 我的手术刀，成了刺向他们的针
我没有按照赵宇恒的“暗示”，去把赵老爷子的表情修复得“自然”。
相反，我用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手法。我保留了他脸上那种极度惊愕的神情，甚至用了一些肌肉塑形技术，让它变得更加明显。但同时，我通过肤色和光影的处理，让这种“惊愕”看起来，又像是心脏病发时，那种瞬间的、巨大的痛苦。
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。外行人看不出端倪，只会觉得老爷子走得很“痛苦”，很“突然”。但如果是懂行的人，或者是心里有鬼的人，看到这张脸，就会品出不一样的味道。
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下，埋了一颗水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