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朋友们投来艳羡的目光,夸她“有福气”。
而我,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那些点点滴滴的嫌弃、冷漠、理所当然,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,被我强行咽下,化作心头一根根拔不掉的刺。
此刻,这些刺齐齐发作,扎得我鲜血淋漓。
我终于看清了,在她眼中,我不是母亲。
我只是一个会做饭、会打扫、并且会源源不断提供金钱的工具。
一个可以随意丢弃,但必须随时待命的工具人。
她眼中没有感激,只有理所当然。
我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充满了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冰冷空气。
我缓缓地,将拖把从地上扶起来,靠在墙边。
然后,我解下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围裙,整整齐齐地叠好,放在餐桌上。
就像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。
我拖着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僵硬的身体,离开了这个我亲手为她打造的“安乐窝”。
我没有回头。
我甚至没有换鞋,就穿着那双在家里穿的软底拖鞋,走进了冰冷的电梯。
电梯的镜子里,映出一个清瘦、憔悴的女人。
眼角是细密的皱纹,眼神里满是疲惫和麻木。
我看着镜中的自己,突然感到一阵陌生的心疼。
李芳啊李芳,你已经为别人活了五十年,剩下的日子,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
走出单元门,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,我打了个哆嗦,却觉得无比清醒。
我再次掏出手机,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有些不听使唤。
我找到那个号码,再次拨了过去。
电话接通的瞬间,我的语气不再有丝毫颤抖,而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。
“王律师,是我,李芳。我现在就过去,请您务必帮我安排一下时间。”
我拦下一辆出租车,坐了进去。
车窗外,城市的喧嚣和霓虹,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我的世界里,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。
我的人生,从这一刻起,终于要为自己而活了。
02
王律师的事务所,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。
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和高级木料混合的沉稳气息。
王律师大概四十岁左右,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,神情专业而严谨。
他示意我坐下,亲自为我倒了一杯温水。
“李阿姨,您别急,慢慢说。”
我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,那点暖意,却无法驱散我内心的寒冷。
我将这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和压抑,像是倒垃圾一样,和盘托出。
从我如何变卖唯一的房产,为女儿杨乐乐凑齐首付。
到我如何像个陀螺一样,在她家里无偿劳作。
再到她对我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和人格践踏。
我说着,声音渐渐哽咽,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,丈夫去世的时候,我都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泪。
可此刻,那些积攒了半辈子的酸楚,决堤而出。
为了让我的讲述更有说服力,我拿出了我的手机。
我打开微信,翻出我和杨乐乐的聊天记录。
那里面,没有一句母女间的温情问候。
满满的,都是她发来的指令和催促。
“妈,我今晚想吃糖醋里脊,你早点过来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