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过三更,笙箫奏罢,落针可闻,我知道时机到了。
砸窗遁逃,步步心惊,一刻也不敢停。
大婚是圣上定的吉时,不可耽搁半刻,相府抽不出人手认真找我。
我避开大路,在城中废弃的破屋躲了一夜。
卯时三刻,车驾启程。
5
进了运送嫁妆的车驾后,我的心神终于定了几分。
前几日公主的一番话又在我脑海中响起。
「陆姑娘,此去山高路远,你当真想好了?」
「你于闻止有恩,即便是做侧室,应当也是生活无虞。」
「可此行去靖国就大不相同了。靖国苦寒之地,民风剽悍,当今掌权的三皇子性情暴戾不说,还曾在我朝做过质子,积怨颇深。此去我自身难保,未必护得住你。」
「即便如此,你也执意要去?」
我仍然点头:「民女要去。」
「京城虽繁华,不如早还家。我的爹娘都还葬在礼州。」
而礼州,如今已是靖国的领土。
至于闻止,他会是大周的闻相,却不再是我的阿止。
此去确是山高路远,却也是山长水阔。
我忽然福至心灵,悄悄掀起帘子回头望一眼,却忽然瞥见一抹红色。
随之而来的充斥双耳的喜乐。
我像被烫到一样撤了手。
接亲的队伍早该回了相府,怎么竟误时至此?
可无论如何,都与我无关了。
出了城,车驾暂时停下。
我陪同公主前往护国寺祈福。
说是祈福,却只有我知道,公主是去见淑妃娘娘。
因为会见的密信,正是我送去的。
太子登基后,七皇子一脉被尽数清洗。
淑妃娘娘被遣去皇陵静修,公主则要不远万里前去和亲。
此去便是无归期,新帝却连最后一面也不让她们见,只能出此下策。
在偏僻的厢房里,娘娘一见女儿,便将人揽入怀中,止不住地流泪。
「是母妃没用,让你一人去受苦……」
我静静地守在门外,忽然想起了我的娘亲。
若她还活着,知道我在这遥远的京城受了委屈,也是要垂泪的吧。
好在,我很快就要回去了。
6
回了和亲队伍,我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随行。
可走了不过三日,忽然有几人策马急急追来。
我心中一凛,难道天子心意变了,要杀人灭口?
公主唤我进马车藏好。
待人走近了才知道,竟是闻止。
他的声音中带着些疲惫,出口的话却让我心惊不已。
「叨扰殿下,我府中最近私逃了一名侍妾,城中寻了三日不见,恐怕是逃出城了。为免影响殿下安危,特来护驾。」
公主冷笑一声,由另一个侍女扶下车:
「闻大人如今如日中天,连和亲的车驾也敢阻拦。」
「一个侍妾,竟值得这般兴师动众?」
闻止不卑不亢道:「不敢。」
「只是若相府的侍妾惊扰了殿下,闻止才是万死难辞其咎。」
公主的声音中压抑着愠怒:
「我所带的婢妾皆在此了,闻大人可逐一察看。」
「可若是不在此,误了和亲时日,闻大人担待得起吗?」
闻止却充耳不闻,不紧不慢道:
「这侍妾狡猾,恐怕不会这般容易被抓住。」
「臣斗胆,请令查验殿下车驾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