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家的阵法,讲究的是精巧,是计算,是用灵石和符文,搭建一个完美的世界。
蛮荒的阵法,不讲究这些。它就是天地本身。
第五年,我饿得快死了,躺在地上等秃鹫来吃我。我看着天上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,忽然就明白了。我不需要灵石,这山就是我的阵基。我不需要符文,这河水流动的痕迹,就是最强的阵纹。
我,季瑶,就是阵眼。
我从地上一寸一寸爬起来,用手指,沾着我自己的血,在地上画。第一笔下去,风停了。第二笔下去,河水倒流。第三笔下去,我面前的一座小山,无声无息地塌了,变成了粉末。
我给它取了个名字,叫“洪荒杀阵”。
我的杀阵,还缺一个祭品。
我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。干饼吃完了。我舔了舔嘴唇,有点干。我回头,看了一眼这片我待了十年的鬼地方。
山还是那座山,河还是那条河。但它们好像都在看着我。
我对着它们,扯了扯嘴角,算是笑了一下。
“走了。去杀个人。”
我转过身,朝着蛮荒的出口走。十年了,我第一次,走出这个巨大的坟墓。外面,应该很热闹吧。
2
凌天剑宗今天很气派。
山门从山脚一直修到云里,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台阶,两边站满了穿白衣服的弟子,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,手里按着剑,脸上都是骄傲。
山顶上,仙乐飘飘,人来人往。今天是凌天剑宗成立三千年的大庆,也是他们吞并了原来季家地盘之后,举办的第十次庆典。
说白了,就是踩着我季家三百多口人的尸骨,开了十年派对。
宗主卫瑄,就站在大殿门口迎客。
十年不见,他更好看了。一身金边的白袍,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。修为也高了,已经是化神后期,离大乘只有一步之遥。
整个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。丹阳谷的谷主,万法门的门主,还有些隐世家族的老怪物。他们一个个上前,跟卫瑄说着恭喜的话。
“卫宗主年少有为,凌天剑宗在您手上,真是气象万千啊!”
“是啊是啊,想当初,这里还是季家的地盘,暮气沉沉。如今一看,真是换了新天!”
卫瑄笑着,一一回礼。“各位谬赞了。季家固步自封,被时代淘汰,也是天意。我凌天剑宗,不过是顺天而行。”
他说得云淡风轻。好像我季家的灭门,就是一件衣服旧了,随手扔掉那么简单。
我混在送菜的杂役队伍里,低着头,从他身边走过。
我身上穿的,是伙房最脏的粗布衣服,头发乱糟糟的,脸上抹了锅底灰。十年蛮荒的风沙,早就把我原来的样子吹得一干二净。我现在又干又瘦,像根没人要的柴火。
他看都没看我一眼。
也是,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,怎么会看一只脚边的蚂蚁。
我跟着队伍,进了大殿。里面更阔气。黄金做的柱子,夜明珠当灯,地上铺的,是千年火浣布。我记得,这布,是我娘最喜欢的,我爹花了很大力气,才给她弄来一匹,她宝贝得不得了,说要给我做嫁衣。
现在,这块布被上千人踩在脚下,沾满了油污和酒渍。
我端着一盘灵果,眼观鼻,鼻观心,跟在后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