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换了鞋，往里走，目光扫过餐厅冷掉的饭菜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，但没说什么。对他而言，这些大概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。苏晚记得有一次她尝试做了自己家乡的小菜，顾景琛只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，淡淡地说：“薇薇不喜欢这个味道。”从那以后，苏晚再也没做过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。
就在这时，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，一声接着一声，打破了屋内微妙而冰冷的平衡。
这么晚了，会是谁？
顾景琛显然也有些意外，他转身，大步走向门口，透过可视门禁看了一眼。
只一眼。
苏晚清晰地看到，他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变了。那种惯常的冷漠、疏离、甚至隐约的不耐烦，顷刻间碎裂剥落，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混杂着震惊、狂喜和巨大担忧的情绪。
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，猛地一把拉开了大门。
风雨裹挟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扑了进来。
女人浑身湿透，单薄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窈窕的线条。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，眼角鼻尖都泛着红，像一只受尽委屈无处可去的流浪猫，脆弱得惊人，也美丽得惊心动魄。
苏晚的心脏骤然一缩，呼吸停滞。
她认得这张脸。在顾景琛书房紧锁的抽屉里，在那本他偶尔会对着出神的旧相册里，在无数个他透过她渴望看到的幻影里。
林薇。
真正的林薇。
林薇抬起头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，她看着顾景琛，嘴唇颤抖，未语泪先流：“景琛……我……我没地方可以去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哽咽，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，能轻易碾碎任何一个男人的铁石心肠。
顾景琛几乎是瞬间就伸出了手，不是搀扶，而是猛地将眼前瑟瑟发抖的人紧紧、紧紧地拥入怀中。那样用力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，隔绝掉外界所有的风雨和伤害。
苏晚清楚地看到，他抱着林薇的手背，青筋凸起，甚至在微微发抖。
那个永远掌控一切、冷漠自持的顾景琛，竟然会失控至此。
“没事了，薇薇，没事了。”他的声音是苏晚从未听过的温柔，甚至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，“我在这里，别怕。”
他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，忘记了那个冷掉的蛋糕，忘记了他刚刚顺手带回来的、给“她”的生日蛋糕还放在玄关的柜子上。
林薇在他怀里低声啜泣，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像一座被遗忘的雕像。冰凉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巨大的耳鸣声淹没了窗外的雨声，也淹没了那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世界。
她看着顾景琛小心翼翼地、仿佛捧着绝世珍宝一样，将林薇半抱半扶地拥到沙发边，拿起旁边干燥的毛毯，细致地裹住她，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。
自始至终，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林薇的脸。
自始至终，他没有看苏晚一眼。
玄关柜子上那个精致的蛋糕盒，像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苏晚极轻地动了一下，血液重新开始流动，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寒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