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楼窗口亮着灯。
“暖暖!”童念探出身,声音劈了火,“你脸怎么了?!小周刚到,药都凉了!”
我抬头,看见小周护士站在窗边,白大褂袖口沾着碘伏味,手里拎着保温盒——那是每周三晚上八点准时出现的镇痛剂。
我忽然笑了一下。
原来最痛的不是癌细胞扩散,是有人宁愿在门外站五分钟,也不肯推门进来一次。
我弯腰,用带血的手指在协议上签下名字,然后一脚踢翻脚边的毛线团——那是我昨晚织到第七十二行的围巾,本打算冬天给他。
“滚吧。”我对景延说,声音轻得像雪落。
他嘴唇动了动,终是拉起夏莹的手,转身钻进黑色轿车。
车走远后,我才跌坐在台阶上,后颈神经突突跳着,疼得眼前发黑。
但我没吃药。
我望着二楼那盏灯,喃喃:“我还活着,这就够了。”
第4章
我一脚踩上楼梯,手肘压着扶手,行李箱轮子卡在台阶边缘。
我没回头,直接拽着拉杆往上拖,肩膀一沉,后颈的伤口猛地抽了一下。
不是疼,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。
碘伏刚碰皮肤那会儿就是这样——景延递冰美式时也是这表情,眼皮都不抬,随手一放,像打发乞丐。
“坐!”童念把木凳踢到我脚边,微微已经打开药箱,镊子、棉球、缝合线摆了一排。
“手伸出来。”微微说,“得缝两针。”
我没动。
她托住我的手腕,动作轻,拆纱布时指尖蹭过我的脉搏。
“听说你签了离婚协议?”
我盯着墙上的钟。秒针走到十二,滴答一声。
楼下番茄锅咕嘟冒泡,酸味混着药水气钻进鼻腔。
我突然意识到:这些年在景延家,我没喝过一口热汤。
凌晨一点。
阁楼折叠床吱呀响,输液管挂在铁架上,药水一滴一滴往血管里走。
我蜷着腿,背贴墙,数天花板的裂缝。三十七道。够了。
掀被,下床,拖着架子出门。声控灯亮起,一节一节照向前方。
护士站玻璃后面,微微趴在操作台,肩膀抖。
手机屏还亮着,搞笑视频的声音笑得夸张。
我敲了下台面。
“笃。”
她抬头,抹脸,鼻子红。“向姐?你怎么……”
“睡不着。”我靠墙站定,“你呢?”
“被骂了。”她抠着桌角,“配药慢,耽误抢救流程。”抽了口气,“要饼干吗?”
我掏出全麦面包:“换?”
我们默默掰开食物。麦香和甜味在空气里撞上。
她忽然伸手摸我额头:“你是不是真疼得厉害?”
我点头。
那一瞬,胸口裂开一道缝。
景延从来不说“疼不疼”,只说“至于吗”。
可这个小护士,连我名字都叫不准,却接住了我八年没敢松的手。
手机震了。
屏幕跳出两个字:景延。
我按下接听。
“你在哪儿?家里密码改了?”
“关你事?”
“江景房是共同财产!你搬走前必须说清楚!”
我挂断。拉黑。
短信立刻涌进来:
“向暖你疯了?”
“手续没办完别想跑!”
“童念那破店你也住?”
我盯着屏幕,指甲掐进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