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“人都走光啦,有点力气的都出去打工了,谁还愿意守着这几亩薄田、几间破屋?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,等死呗。”老支书叹了口气,“镇上倒是想搞什么乡村旅游,可我们这穷乡僻壤,要风景没风景,要古迹没古迹,谁来?”

林玮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出了口:“支书,我昨晚好像听到有人敲门,但开门又没人……村里最近没什么事儿吧?”

老支书点烟的手顿了一下,眼神有些闪烁:“能有什么事儿?怕是野猫野狗碰的吧。或者风大,吹得什么东西响。”

他的反应和德顺叔如出一辙,都在回避。

“我德顺叔说,让我别在老屋过夜……”

“老德顺瞎说的!”老支书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他,似乎有些激动,随即又意识到失态,放缓语气,“他老了,糊涂了,总说些神神叨叨的话。你别听他的。房子收拾好了就赶紧回城里去吧,年轻人待在这里没前途。”

越是遮掩,林玮越是疑窦丛生。他想起父亲那个上了锁的木盒子。父亲临终前的恐惧,德顺叔的警告,老支书的回避,夜晚诡异的敲门声……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他不了解的隐秘。

回到老屋,他找来了工具,撬开了那个陈旧的木盒。

盒子里没有金银财宝,只有几样零碎物件:一本纸张发黄的家谱,几枚早已不流通的铜钱,一张褪色的黑白全家福——照片上是年轻的曾祖父、曾祖母、爷爷和他的两个兄弟。还有一本薄薄的、用毛笔写就的手抄本,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。

他先翻看了家谱,林家坳林氏一脉源流清晰。翻到最近几代,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。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,几乎每一代男丁的名字旁边,都有一个细小的朱砂红点,有的旁边还标注了简单的日期。他对比了一下,有红点的,都是壮年早逝,比如他的曾祖父,四十岁整去世;他的大伯,三十五岁去世;而他的爷爷和父亲,名字旁没有红点,都活到了七十左右。

这红点代表什么?夭折?横死?

他疑惑地拿起那本手抄本。里面的字是竖排繁体,用毛笔小楷书写,墨迹深浅不一,似乎跨越了很多年。内容更是晦涩难懂,夹杂着很多民俗术语和似咒非咒的句子。

他勉强辨认,渐渐看出,这似乎是一本关于“守夜”的记录。

“……坳东有槐,其龄不可考,聚阴纳秽,易生邪祟。然根深蒂固,不可伐,伐则惊灵,祸及全坳。唯以人牲祀之,可保三十年太平……”

“……祀非杀生,乃守夜。择林氏血脉,生辰至阳者,于槐下守足七七四十九夜,以阳气镇之,消其怨戾。守夜者,需心志坚定,无畏无惧。若中途心神失守,或惊惧逃离,则前功尽弃,邪祟反噬,首当其冲……”

“……守夜成,则槐安,坳安。然守夜者,阳元必损,寿不过一甲子。此乃林家坳长房之责,世代相传,勿敢或忘……”

林玮的心跳越来越快。他快速向后翻,看到了曾祖父的名字,后面记录了他守夜成功的日期,以及他四十岁去世的记录——正好不到一甲子六十年。后面是大伯的名字,记录了他守夜开始的日期,但后面没有成功的记录,只有一句:“丙辰年七月初九,夜惊,崩,年三十五。”再后面,是爷爷的名字,旁边的记录是:“临阵脱逃,远遁三日而返,坳中大疫,死伤数十,槐异动。幸得外乡游僧暂镇,然其子(即林玮父亲)体弱,代其守夜廿七夜,僧圆寂,力竭而止,槐暂安,然其子阳元已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