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第1章 寒冬腊月,北风卷着雪粒拍打在朱漆斑驳的顾府大门上,发出细碎而刺耳的沙沙声。

“砰!”厚重的门扉猛然合拢,震得檐角积雪簌簌滑落,隔绝了外头最后一丝光亮。

蒋知微身上那件单薄的红嫁衣像浸透了冰,寒气顺着领口、袖口蛇一般钻入肌肤,针扎似的往骨头缝里刺。

她下意识缩了缩肩,却只牵动腰背僵硬的酸痛——方才被婆子架着穿过长廊时,肩胛骨重重撞上了冰冷的青砖墙,此刻仍隐隐作痛。

嫁衣本该鲜亮如霞,可在这昏暗天色与侧门阴湿霉斑的映衬下,竟像一滩凝固的血。

她不是被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经少奶奶,而是为给顾家那命悬一线的独苗冲喜,被两个粗使婆子半拖半架,从侧门塞进来的。

体弱多病,是她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标签,也是此刻顾家上下所有人轻贱她的理由。

脚刚沾地,一阵凌厉的掌风就扇了过来。

“啪!”

清脆的一记耳光炸响在空旷门厅,打得她耳中嗡鸣,脸颊火辣辣地肿起,舌尖也猛地尝到一丝腥甜。

她踉跄半步,唇角渗出血珠,在雪白的下巴上划出一道细小的红线。

婆婆刘氏满脸刻薄,指甲几乎戳到她鼻尖:“晦气的病秧子!还敢踏进我顾家的门!我们亦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!克夫的丧门星!”

四周的旁支亲戚抱着手,像看一出好戏,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的冷笑。

有人低声嗤笑:“这身子骨,怕是熬不过三天。”另一个人附和:“冲喜?我看是要把少爷直接送走。”

“母亲……”蒋知微刚启唇,就被刘氏厉声打断。

“闭嘴!谁是你母亲!还不快去祠堂给亦舟磕头赎罪?你这病秧子踏进我顾家门那一刻,就是克星临门!”

贴身丫鬟青儿哭着想去扶她,却被一个婆子蛮横地推倒在地,额角磕上石阶,顿时泛起一片青紫。

蒋知微看着趴在地上抽泣的青儿,缓缓垂下眼帘,将所有情绪都掩在了浓长的睫毛下。

寒风吹过,她颈后一缕碎发贴着冷汗黏在皮肤上,凉得发颤。

她抬袖擦去嘴角的血,布料粗糙摩擦伤口,疼得指尖微抖,声音却轻得像风一吹就散:“媳妇……知错了。”

冰冷刺骨的祠堂石砖上,她直直地跪了下去,膝盖砸在青石上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
寒气瞬间透过裙裾渗入骨髓,仿佛有无数根细针顺着血脉往上爬。

她咬住内唇,指尖死死掐进掌心,留下四个月牙形的深痕,一滴泪都没有。

那双本该温顺的眸子里,只剩下一片寒潭般的死寂,倒映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灰白烟缕,如同冥火摇曳。

第三炷香刚燃了一寸,檀烟袅袅缠绕梁柱,冷得几乎凝成霜雾。

蒋知微双膝早已麻木,唯有掌心掐出的痛楚成了唯一清醒的锚点。

香灰簌簌掉落,像无声的倒计时。 刘氏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冷眼看着。

就在她几乎要陷入昏沉之际——

“哐当!”院门被人狠狠撞开,杂沓的脚步声撕裂寂静。

一名小厮跌跌撞撞扑到祠堂门口,脸色惨白如纸,喘得几乎破音:“老夫人!少爷……少爷发高热了!浑身烫得像炭火,喊也喊不应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