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前,父亲弹劾江南沈家贪污之事,致使沈家满门抄斩。
三年后,沈家侥幸活下来的少爷沈砚,寻到了京城沈家求庇护。
他掩下心头的恨意,装作一副纯良模样。
我看穿了他的伪装,却还是为他沦陷。
1
我第一次见沈砚时,他正跪在雪地里。
玄色锦袍沾着泥污,半旧的玉带松松垮垮挂在腰间,衬得那双手按在青砖上的手愈发骨节分明。
雪粒子打在他背上,簌簌落了层白。
他却像不知冷似的,脊背挺得笔直,活像柄被雪压弯却不肯折的剑。
那年我刚满十五,裹着狐裘站在廊下,看管家举着藤条往他身上抽。
藤条带着倒刺,抽破锦袍时发出细碎的裂帛声,血珠混着雪水渗出来,在青砖上洇开点点红梅。
「小姐,这就是从江南来的表少爷。」
嬷嬷在我耳边低语,「听说在那边混得不成样子,便寻到府上来了,来的时候在街上闹事,被老爷知晓了,这才要教训一顿。」
我轻轻点了点头,指尖捻着暖炉上的流苏。
沈砚这名字我听过,是祖父庶妹的孙子,算起来该是我远房表哥。
只是这一脉早早就迁去江南,与京中几乎断了往来。
三年前江南沈家卷入贪腐案,被判满门抄斩。
而沈砚因着与淮南王的交情,被他力保了下来。
还以为他活下来会想尽办法为沈家翻案,却没想到落到如今这般下场。
藤条又落下时,沈砚终于动了。
他没躲,只是偏过头看我,睫毛上沾着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。
那双眼睛生得极黑,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石,映着廊下灯笼的光,竟淬着点说不清的冷意。
「你就是沈玉?」
他开口时嗓音有些哑,带着江南水土养出的温润,却偏要咬出几分硬气。
「让他们停手。」
管家愣了愣,回头看我。
我晃了晃暖炉,笑盈盈道:「表哥远道而来,怎好让雪淋坏了身子?先带下去梳洗吧。」
管家领命退下,沈砚却没动。
他仍跪在雪地里,抬头望我的眼神像淬了冰。
「沈玉,你可知江南沈家为何会倒?」
我暖炉里的炭噼啪响了一声。
「世人都说我江南沈氏是咎由自取,私通外敌、贪墨军饷,证据确凿。
可我却知道,那些所谓的「证据」,是你父亲让人伪造的。」
「表哥说笑了。」
我垂下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。
「朝廷自有公断,岂是我们能置喙的?」
沈砚盯着我看了许久,久到我以为他要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,他却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极淡,像雪落在梅枝上,转瞬即逝。
「也是。沈大人清正廉明,怎会做那构陷之事。」
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,背影融进漫天风雪里,像一片随时会被吹散的影子。
那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趴在窗边看雪。
丫鬟说表少爷被安置在西跨院,连口热汤都没要,就着冷水擦了身,此刻该是睡下了。
可我总觉得,那间屋子里的人,怕是比我更难眠。
2
沈砚在沈府住了下来。
父亲对他算不上热络,却也没苛待。
毕竟沈砚大张旗鼓地寻到府上来,若不做出点样子,怕是会惹来蜚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