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和我妈一样,化着浓妆,烫着卷发,嘴唇鲜红,耳朵上挂着夸张的耳环,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廉价的光。她们看起来很漂亮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风尘感。
大冬天,她们似乎不怕冷,只穿着单薄的毛衣或裙子,肩膀上随意搭着一条厚厚的围巾,露出的锁骨冻得发青发紫。
有人看见我们,调笑着冲我妈喊:“哟,小年?回来了?这哪儿拐来的嫩丫头?你也下得去手?太狠心了吧?”
小年?
我猛地抬头看向我妈。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冲那边笑骂了一句:“滚你妈的!嘴里没句好话!这是我老家的侄女。”
“侄女?”那女人上下打量我,眼神里的戏谑消失了,变得有些复杂,掺杂着惊讶、同情和一丝说不清的警告。她和其他几个探出头的女人交换了一下眼神,都没再说话,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。
巷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。
我妈住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。推开铁门,里面空间狭小逼仄,却意外地被一大块半透明的塑料布从中间隔开,分成了里外两间。
里间摆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,收拾得还算干净。
“你睡里面。”她指了指那张床,语气不容置疑,“学校我给你联系好了,明天带你去办手续。记住,以后每天放学,在外面待够两个小时再回来。晚上八点之前,不准进这个门。”
她盯着我,眼神锐利而冰冷:“要是敢提前回来,我就把你扔回山沟里,让你自生自灭!”
我不敢反驳,只是低下头。心里那点关于“母亲”的模糊期盼,被她话语里的寒意彻底击碎。
她讨厌我。我一直都知道。
安顿我的那一半,像是个临时搭起来的避难所,而塑料布的另一边,属于她的领域,则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,床上堆着些凌乱的衣服。
她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样隔开我。
但下一刻,她的话就打碎了我这丝幻想:“省得你碍事。”
05 裙摆之下,噩梦之源
为什么不能八点前回家?为什么不能穿裙子?
这两个问题,在我八岁那年,似乎找到了答案。
邻居家的念念姐,是村里少数不嘲笑我们,还会偷偷接济外婆一点牛奶、桃酥的好心人。她要出嫁了,嫁的是邻村一个据说智力有问题的男人。
出嫁前,她把一些旧衣服整理出来,送给了我们家。
那天,她穿着勉强算喜庆的红色外套,头上别着一朵俗气的红色绢花,来跟外婆告别。
“阿婆,我要嫁人啦!以后可能很少回来看您了。”
外婆懵懂无知,只是拍着手笑:“好啊,嫁人好!岁岁也要嫁人……”
我正在翻看念念姐送来的衣服,里面有一条半新的嫩黄色裙子,虽然有些宽大,但颜色鲜亮,是我从未有过的漂亮衣服。我兴奋地把它套在身上,宽大的裙摆像花朵一样散开。
“外婆,念念姐,你们看!我好看吗?”我转了个圈,心里满是雀跃。
外婆闻声看过来。
她的目光在触及到我身上的裙子时,骤然变了。
那种眼神,我至今难忘——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、愤怒和痛苦,仿佛看到了什么索命的厉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