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李秀禾一动不动地坐在灶房的阴影里,手里紧握着一把菜刀。刀身冰冷,沉甸甸的,硌着她汗湿的手心。外面守夜的人似乎都熬不住困倦,歇下了。整个院子死寂一片,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,在空寂的夜里放大,擂鼓一般。

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杀了他们。杀了那对狗男女。同归于尽。这个念头疯狂地滋长,吞噬着她仅存的理智。

她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,指甲掐进掌心,渗出血丝。

就在她眼里的血红快要淹没一切,即将站起身的瞬间——

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炸响!像一把尖刀,骤然划破了这凝滞欲裂的死寂!

她浑身一颤,菜刀差点脱手。

是那个她藏在旧衣服里,几乎快要遗忘的旧手机,只有孤儿院的老院长知道号码。

她颤抖着掏出手机,屏幕上跳跃的,正是“慈心孤儿院 孙院长”。

她按下接听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

电话那头,传来孙院长苍老疲惫、带着复杂情绪的声音:“秀禾……秀禾吗?唉,本来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,知道你难……但有件事,瞒了你二十多年,现在必须告诉你了……”

老院长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警惕:“你……你不是被父母遗弃的。你母亲……她还活着。她叫王淑芬,二十多年前,她……她失手杀了人,判了无期……她昨天刑满释放了。”

李秀禾如遭雷击,握着电话,僵在原地。

“她进去的时候,你才两岁多,被直接送来了孤儿院。她托我……等你长大成家了再告诉你,怕影响你……她现在,什么都没了,就你一个念想。她跟我说,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,补偿你……算时间,可能快到了……秀禾?秀禾你在听吗?你……你有个心理准备……”

电话后面说了什么,李秀禾已经完全听不见了。

耳朵里嗡嗡作响,像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。

母亲?杀人犯?刑满释放?来找她?

这一个个惊悚的词组,劈头盖脸地砸下来,将她原本就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世界,彻底碾成了齑粉。

她是谁?她从哪儿来?她这二十多年,到底活在怎样一个巨大的、层层叠叠的骗局里?

“咚。”

“咚咚。”

就在她神魂俱震,完全无法思考的这一刻,院子那扇破旧的木门,突然被敲响了。

声音不响,甚至有些迟疑,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,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。

这个时间?葬礼的深夜?谁会来?

孙院长说……她母亲……快到了……

李秀禾的心脏猛地收缩,几乎停止跳动。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机械地、一步一步地挪到灶房门口,透过门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缝,向外望去。

惨白的月光下,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院门外。

一身依稀眼熟的、深色的旧衣裤,头发有些凌乱地挽着。

一张蜡黄、刻薄、眼窝深陷的脸,正正地对着她这个方向。

那是——刚刚下了葬、此刻应该躺在棺材里、早已冰凉僵硬的——

赵金凤!

不,或许……是王淑芬?

月光照亮了“她”嘴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、冰冷诡异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