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固定台词前,我先发制人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:“我说了无数次了!我!今!天!没!点!外!卖!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?!滚!你给我滚!”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。
吼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声控灯啪地亮起,明晃晃地照着我们俩。
他被我吼得似乎顿了一下,隐藏在头盔阴影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。但仅仅是一下。
然后,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我的咆哮,也没有看到我手里颤抖的刀子,只是如常地、机械地,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塑料袋向前递了递。
那个平直、毫无波澜、我听了七天的声音,再次响起:
“您的外卖。”
那一刻,一种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我。沟通是无效的,愤怒是无效的,威胁也是无效的。他根本不是一个能正常交流的对象。
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递过来的袋子上。白色的塑料袋口,靠近餐盒边缘的地方,浸出了一片污渍。不是往常那种透明的油渍。
是一种浓稠的、暗红的、几乎发黑的颜色。
像凝固的血。
我的呼吸骤然停止,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成了冰碴子。大脑一片空白,所有的尖叫和愤怒都卡在了喉咙里。鬼使神差地,我松开了握着刀的手(水果刀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),然后,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的手,接过了那个袋子。
袋子比平时沉一些。那暗红色的油渍沾了一些在我的指尖上,黏腻,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、铁锈般的腥气。
他什么都没说。递出外卖,任务完成。他转身,再次走向楼梯间。那轻得可怕的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我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木偶,提着那份沉重得异常的外卖,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。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,我才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缩回手,关上了门。
反锁。链条栓。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。
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股冰冷的寒意。
那是什么?那里面到底是什么?!
一个可怕的、我完全不敢触碰的念头疯狂地在我脑海里滋生。
不……不可能……
但我控制不住自己。我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,将袋子放在门口的玄关柜上。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解开塑料袋的结。好不容易打开了,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餐盒。
餐盒的盖子上,同样渗着那暗红发黑的油渍,更多,更明显。
我闭上眼睛,又猛地睁开。用指甲抠住餐盒盖子的边缘,猛地向上一掀!
盖子弹开。
一股更加浓烈、新鲜的血腥味混合着冷掉的油脂味,扑面而来!
餐盒里,不再是切成丁的鸡肉。
红油浸泡着一截苍白的、断口处参差不齐的东西,边缘的皮肉翻卷,露出里面白色的骨骼和暗红色的肌肉纤维。花椒和干辣椒段粘腻地附着在上面。
在那截冰冷惨白的指根处,套着一个细小的、银色的金属环。
那是一个设计别致的尾戒。一个小小的、扭曲的弓箭造型。
和我男朋友沈林手上戴的那一枚,一模一样。
我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枚染血的尾戒上,瞳孔急剧收缩,周遭的一切声音、光线瞬间被抽离,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方油腻恐怖的餐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