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容永远只有一个:研究那张祖茔地图!熟悉各种墓葬结构!为日后“接手家业”做准备!
他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些泛黄的、疑似“盗墓笔记”的手抄本碎片,宝贝似的寄给我,让我“参考研究”。
我在古籍库和田野探方之间疲于奔命,像个精神分裂者。一边是现代的、科学的考古学理念,一边是父亲那套神秘兮兮、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“家族秘辛”。
直到终于熬到毕业。
行李早已打包好,我捏着那张滚烫的毕业证和学位证,站在学校门口,深吸一口气。
算了。认命吧。
既然选了这条路,既然老头子那么看重那破祖坟,那就回去吧。
或许……或许真像他说的,那祖坟里真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?毕竟他那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……
抱着这点残存的、荒谬的侥幸,我踏上了回家的火车。
推开那扇熟悉的、吱呀作响的家门。
父亲破天荒地没坐在八仙桌前研究他的古书,而是像一尊雕塑般,僵直地坐在电话机旁,脸色是那种死人一样的灰白。手里紧紧攥着话筒,指节捏得发白。
母亲在一旁默默垂泪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:“爸,妈?怎么了?”
父亲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,眼神空洞地看着我,嘴唇哆嗦了半天,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破碎的气音:
“儿…儿子…回来了啊…”
他顿了顿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说出后面那句石破天惊的话:
“…咱家…祖茔…”
“…让人给刨了。”
父亲那句话,像一枚生锈的钉子,狠狠楔进我的耳膜。
“……祖茔……让人给刨了。”
空气凝固了。窗外知了的聒噪、远处街市的喧嚣,瞬间被抽离,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真空般的死寂。
我僵在门口,手里拎着的行李包“咚”一声掉在地上,砸起一点细微的灰尘。脑子里嗡嗡作响,像是被重锤抡了一下,所有思绪都被砸得粉碎,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。
“刨…刨了?”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,“爸…您说什么?哪个祖茔?乡下那个…土包?”
父亲没回答。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墙壁上的一块霉斑,脸色灰败,嘴唇哆嗦着,喃喃自语:“…完了…全完了…列祖列宗…我林援朝…不孝啊……”
母亲在一旁捂着嘴,发出压抑的、小动物般的呜咽声,眼泪无声地往下掉。
一股冰冷的寒意,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来。我猛地冲过去,抓住父亲的胳膊:“爸!到底怎么回事?!说清楚!”
父亲被我晃得回过神来,浑浊的眼睛聚焦在我脸上,那里面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惊恐、绝望和…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的情绪。他反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,指甲掐得我生疼。
“电话…是村里你三叔公打来的…”他声音发颤,语无伦次,“说…说前几天夜里,后山雷响得邪乎…他没在意…今早…今早上山砍柴…才发现…才发现…”
他喘着粗气,像是溺水的人:“坟圈子…被炸开了!好几个…好几个大窟窿!土翻得到处都是!棺材板…棺材板都掀出来了!烂的烂,碎的碎…里面的东西…全没了!全没了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