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倒要看看，这位二叔，今天又要唱哪一出。
前厅里，黑压压坐了一圈人。
为首的正是裴嵩，五十出头的年纪，一身暗色锦袍，面色阴沉。他旁边坐着的，都是裴家的族老，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，装木头人。
我一进去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。
有审视，有幸灾乐祸，也有藏不住的敌意。
裴嵩看见我，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：“大嫂可算来了，让我们好等啊。”
他向来不叫我主母，只叫我大嫂，时刻提醒我，我只是个女人，是裴宥的附属品。
我没理他这茬，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，淡淡地开口：“二叔今天好大的阵仗，把叔公伯伯们都请来了，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宣布？”
裴嵩冷笑一声，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，“啪”地一声摔在桌上。
“天大的事？没错！就是天大的事！关系到我们裴家百年声誉的生死大事！”
他指着我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。
“季招！我问你！上个月运往京城的那一批苏绣锦缎，二十万两的货，如今在何处！”
2
来了。
我就知道他憋着坏。
那批苏绣锦缎，是今年开春最大的一笔生意，专供京城里的王公贵族。货值高，利润也高，是我亲自盯着装船送走的。
我端起下人刚上的茶，没喝，只是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叶。
“二叔这话问得奇怪。货在船上，船在水上，自然是往京城去了。怎么，二叔是想去京城逛逛，没赶上船？”
“你还嘴硬！”裴嵩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，“我告诉你，那船货，根本就没到京城！”
他转向旁边的族老们，一脸痛心疾首：“各位族老，我刚接到京城分号的八百里加急信报！船，在半路上就空了！二十万两的货，不翼而飞！京城那边等着要货的贵人已经发了火，我们裴家的信誉，危在旦夕！”
这话一出，满堂哗然。
几个族老交头接耳，看我的眼神也变了。
“二十万两？我的天爷！”
“这……这可是要动摇根本的大事啊！”
我依旧稳稳坐着，甚至还笑了笑：“二叔消息真是灵通。不过，丢了货，该去报官，查沿途的水匪，而不是来祠堂里开大会。难不成，二叔怀疑，这货是我们自家人偷了？”
“不是偷！是有人监守自盗，中饱私囊！”
裴嵩猛地一拍桌子，那本册子被震得跳了一下。
他拿起册子，翻开一页，递给离他最近的三族公看。
“三族公您请看！这是我派人快马加鞭，从沿途的水路驿站抄回来的关防记录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，我们的福安号货船，在过了淮阴之后，就再无出港记录！”
三族公凑过去，扶着老花镜看了半天，点了点头：“确是官府的印。记录只到淮阴。”
裴嵩又指向跪在堂下的一个中年男人，那人穿着管事的衣服，浑身发抖。
“这是福安号的船老大，王三。王三，你告诉各位族老，船过了淮阴之后，发生了什么？”
王三哆哆嗦嗦地磕了个头，声音都带着哭腔：“回……回二爷，回各位族老……船过了淮阴，主母……主母就派人传信，说京城那边行情有变，让我们在淮阴靠岸，把货……把货转给了另一家商行的船，说是……说是要走另一条水路，能省些税钱……”
